社长通知苏影去采访这起事件时，她当时并没有想到，这事居然和白斌还有关系。
其实这类报道基本不用怎么采访，也非常好写，三言两语交代完事情的前因后果就行了，都是按照上级部门要求的条条框框来写，什么能写，什么不能写，都是有规定的，不能像社会新闻那样，可以深度挖掘，任意发挥。
所以苏影对此并不是很感兴趣，倒也不排斥，正好可以帮助自己完成一项采访任务，还能领稿费，一举两得。
然而，她在无意中听到“沈甸中学”的名字时，就不由引起了兴趣。
当听到“白武”的名字，和他顶替了弟弟上学的情况时，兴趣就更浓厚了。
她问相关人员：“这个白武，他弟弟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白斌，是白斌考上了，白武替他上的学。”相关人员说。
当然，这不是报道的重点，也不能使用白武的真实姓名，只用“白某”代替。
报道很快写完了，第二天就发了出来，苏影看着这则自己采写的报道，内心里很不平静。
若在从前，她采写完的报道，一般是不看的。
然而这则报道，她却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多遍，以至于有个女同事笑话她：“你又不是文学青年，看到自己的名字变成铅字就激动得不行。”
苏影显得忧心忡忡，她觉得白斌上次没说实话，向镇上居民了解到的情况也不完全属实。
他们只说白斌是在复读期间，家里出了事，白斌被迫退了学。
而现在了解到的情况是，白斌去年就考上了全省排名第一的定东市第一中学，而且进入了火箭班。
只是他让他哥白武顶替他去上了。
出于对记者这份职业的敬畏，苏影觉得有必要给白斌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拿出采访本，翻到采访白斌的那篇记录，找到了他的电话。
白斌在接到苏影的电话时正在卖菜。
时令已过小雪，气温骤降，街道上很冷清，只有白斌的三轮跟前聚着一群人。
白斌穿着一件黄军大衣，戴着棉帽子招呼着顾客。
这套行头是他在市里的劳保商店买的，很便宜，很保暖，唯一的缺点是不好看，很土气，像个农村大爷。
不过无所谓，他不太在意自己的形象。
小灵通在滴滴地响，他掏出来一看，吃了一惊，又有点欣喜。
是苏记者打来的，他收到她的名片后，就把她的号码存在了通讯录里，名片却和剩下的一份报纸都装进了那只信封，珍藏在柜子里。
他本来一直想给她打个电话表示感谢，可是自己不太擅长那些社交词令，觉得很虚。
时间久了，就把这事忽略了。
“喂，苏记者您好！”白斌礼貌地问候道。
“白斌你好！”苏影说，“我想向你核实一些事情，你现在方便吗？”
白斌虽然很忙，但还是说：“方便的。”
“你哥名叫白武吧？”
“是，”白斌有些疑惑，“怎么了？”
“你去年其实已经考上了市一中对吧？”
“这，”白斌僵住了，“苏记者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先别问我，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是还是不是？”
“是。”
“那你为什么不去上而选择复读？”
“我……”白斌噎住了。
“为什么让你哥顶替你去上学？”
“苏记者……”白斌又噎了一下。
“为什么不对我讲真话？”
“唉！”白斌叹了口气。
苏影一连三问，问得白斌哑口无言。
“我可是把你当成一个正面典型来塑造的，”苏影有些生气，“现在闹成了一个笑话。”
“我……”白斌只得说，“对不起，我错了！”
“不用说对不起，”苏影调整了一下语气，“做为记者，我只是想知道真相，那么你告诉我，真相是什么？”
“苏记者，一言难尽啊！我承认我有些事情向您隐瞒了，但我是迫不得已的……”
白斌边接电话边卖菜，边给顾客找钱，一时不能很好地组织语言。
“看来你很忙，好吧，等你不忙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
“好的，苏记者。”
挂了电话，白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他顾不上认真地去研究这个预感，正是买菜高峰期，先把顾客应付完再说。
冬天天黑得早，还没到六点，太阳就下山了。
街道两侧的商店开起了灯。
有个顾客忽然指着远处叫道：“白斌，那是不是你哥？”
另一个顾客说：“就是白武，还没放假吧，今天也不是周末，他怎么回来了？”
白斌向着远处望过去，从自家那条土路上走过来一个人，正是白武。
奇怪了，他平时周末都不回家，这半迟不早的回来干什么？
白斌的那个不好的预感就更强烈了。
是的，白武回来了，而且退了学。
准确地说，是被学校清退的。
平心而论，白武不想离开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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