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的雪化得急,十字坡的土路翻出黑泥,踩上去“咕叽”响。孙二娘蹲在老槐树下,用铁锹撬着冻硬的地面,铁刃撞在石头上迸出火星,震得虎口发麻。树根下的石板比上次厚了寸许,边缘还抹了层新泥——是张青昨夜悄悄加固的,说是“防着些不该来的眼睛”。
“当家的,搭把手。”她往手心啐了口唾沫,铁锹往石板缝里插得更深,“戴宗今儿一早就得走,那批伤药再不从地窖运,过了济州府的关卡就来不及了。”
张青拄着拐杖凑过来,伤腿还没利索,往石板缝里塞了根劈开的枣木楔子:“急啥?药早裹在腊肉里了,就算官府搜,也只当是年货。”他用锤子往楔子上砸,石板“咔”地裂出细缝,“倒是你,昨儿李二来说,村口的老井被官府封了,说是‘恐有匪人投毒’,实则是想断咱的水。”
孙二娘把铁锹往地上一拄,喘着气:“断水?他们忘了这地窖里的暗渠?”她往裂缝里瞅,黑黢黢的能看见木梯的影子,“前儿陈阿狗清渠时,说暗渠那头的芦苇荡动过土,像是有人踩过。”
张青的锤子停在半空:“你是说……官府发现了?”
“不好说。”孙二娘拽着铁锹往后拉,石板终于掀开,露出个黑窟窿,潮气混着霉味涌上来,“阿狗他爹当年挖这暗渠,一头通地窖,一头连梁山泊的芦苇荡,说是‘留条后路’。如今这后路,怕是要成险路。”
地窖里的木梯沾着水汽,踩上去“吱呀”响。孙二娘举着松明火把往下走,火光在岩壁上晃出晃动的影子,照得码在墙角的药箱格外显眼——都是武松托人捎来的,治刀伤的金疮药,裹在腌透的腊肉里,油汪汪的瞧不出异样。
“这些药得分三批走。”她用手掂了掂药箱,分量比上次沉,“戴宗带一批走密道,张屠户挑着肉担走官道,我跟陈阿狗走暗渠,从芦苇荡绕去梁山泊,三路保准有一路能到。”
张青扶着梯阶往下挪,拐杖在岩壁上磕出闷响:“你走暗渠?那水道窄得只能容一人,万一……”
“万一被堵,我就往回退。”孙二娘打断他,火把往暗渠入口照,渠口用麻袋堵着,里面塞着干草,“阿狗说暗渠里有三处岔口,左拐是死路,直走通芦苇荡,右拐……”她顿了顿,火光映着她眼里的沉,“通济州府的护城河,是当年留着逃命的,不到万不得已不用。”
天刚蒙蒙亮,戴宗就裹着寒气进了铺子。他解下背上的信筒,往灶台上一放,竹筒底沾着的泥带着河腥气:“宋大哥捎话,说梁山泊西寨的弟兄染了风寒,急需这批药,最迟初三得送到。”他往火边凑了凑,手冻得发僵,“昨儿过济州府,见关卡上多了些生面孔,腰里都别着铁尺,说是‘奉旨巡查’,实则是高俅派来的人。”
孙二娘往灶里添了把柴,火舌舔着锅底,锅里的小米粥“咕嘟”冒泡:“高俅的人?他们来凑啥热闹?”
“听说梁山泊的细作在东京露了马脚,”戴宗喝着热粥,喉结滚动得急,“高俅怀疑细作从十字坡过,特意让人来盯。那领头的姓赵,是高俅的管家,前儿还来铺子里买过包子,说‘馅里的花椒够劲’。”
张青往灶膛里塞了根硬柴:“姓赵的?我记着他左手小指缺了半节,像是被啥咬的。”
“是被狼咬的。”孙二娘端出裹着药的腊肉,用油纸包好塞进戴宗的行囊,“前儿王寡妇去城里给人缝补,听见茶馆里说,这姓赵的当年在沧州府当差,为了追个逃犯进了狼窝,断了指才保住命,打那以后见了带毛的畜生就发怵。”
戴宗把行囊往肩上一甩,铁尺在腰间硌得慌:“我走密道,你们多当心。”他往老槐树那边瞥,“官府的人若真敢动暗渠,就往腊肉里掺巴豆,让他们拉得站不住脚。”
送走戴宗,孙二娘让陈阿狗去暗渠清淤,自己则往地窖搬新蒸的碱面馒头。张青拄着拐杖在门口望风,见李二背着半篓青菜往这边走,裤脚沾着的泥里混着芦苇絮——是从暗渠那头的芦苇荡来的。
“孙当家的,”李二把菜篓往地上一放,声音压得低,“芦苇荡的入口被人插了竹签,上面还系着红绳,像是官府的记号。”他往灶边凑了凑,青菜叶子上的水珠滴在地上,“我假装割草绕了绕,见有三个汉子蹲在柳树下,手里的刀用布裹着,却露着刀柄上的铜环——是高俅府里的样式。”
张青的拐杖往地上一顿:“果然是冲暗渠来的!”
孙二娘往菜篓里塞了几个热馒头:“李二,你去告诉张屠户,让他挑肉担时故意往官府的关卡撞,多磨蹭些时辰。”她往地窖瞥,“我跟阿狗趁这功夫把药送走。”
陈阿狗背着个藤筐回来,筐里装着清淤的铁钩,钩尖挂着块撕碎的绸布,绿莹莹的闪着光:“嫂子,这是在暗渠里勾着的,像是……官服上的料子。”
孙二娘捏起绸布,指尖蹭过上面的暗纹——是高俅府里的“缠枝莲”,针脚密得不像民间手艺。“他们果然进去过。”她把绸布往灶里扔,火苗“腾”地窜起来,“阿狗,把你烧的瓷哨带上,暗渠里每隔三丈有个气口,吹三声长哨,梁山泊那边的弟兄就会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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