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监狱会见室里，冷白色的灯光从天花板垂落，落在铁窗上，投下细碎的阴影。陈默穿着洗得发白的囚服，坐在桌子对面，头发比之前更白了，脸颊凹陷，眼神里没了往日的疯狂，只剩下一种麻木的疲惫。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到陆沉和苏衍走进来，嘴角动了动，却没说话。
苏衍在他对面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沿 ——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平静地面对陈默，没有之前的愤怒，只有一种复杂的沉重。“十年前，你杀刘瑶和张磊的时候，姑姑是不是真的尽力阻止过你？”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目光紧紧盯着陈默的眼睛，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陈默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眼神飘向窗外的天空，那里有几朵灰色的云，像十年前旧校舍上空的阴云。“是。”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苏梅找过我三次。第一次是刘瑶失踪的第二天，她拿着刘瑶的作业本，说‘孩子只是想举报你走私，你放了她’；第二次是张磊失踪后，她在染料厂门口堵我，说‘你要是再执迷不悟，我就去公安局自首’；第三次……”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是她死前的前一天，她拿着你小时候的照片，说‘我侄子以后想当警察，你别让他以后觉得，正义是没用的’。”
苏衍的指尖猛地攥紧，指节泛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 他终于确认，姑姑当年不是无力反抗，而是拼尽了所有勇气，试图保护她的学生。那些他曾经疑惑的 “辞职”“失踪”，背后是姑姑从未放弃的正义。“那你为什么还要杀她？”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不是愤怒，而是心疼。
“我被钱冲昏了头。” 陈默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那双手曾经沾满了鲜血，现在却只剩下干枯的褶皱，“当时‘影子组织’刚起步，需要大量资金，我不能让她毁了我的计划。我以为杀了她，就能掩盖所有秘密，没想到…… 十年后还是被你查出来了。” 他抬起头，眼神里第一次有了悔意，“现在想想，我当年要是听她的，把文物交还给国家，把工厂关了，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人死了？可惜太晚了。”
会见时间结束时，陈默突然叫住苏衍：“我在老房子的衣柜夹层里，藏了个木盒子，里面是苏梅的东西，当年没来得及扔…… 你拿回去吧，也算给她一个交代。” 苏衍愣了一下，看着陈默被狱警带走的背影，那背影在冷光下显得格外孤寂，心里的恨意渐渐淡了，只剩下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 —— 姑姑的努力，终于被看见了。
陈默的旧房子在城市的老城区，是一栋两层的红砖小楼，门口的对联早已褪色，院墙爬满了枯萎的爬山虎。苏衍推开虚掩的木门，灰尘扑面而来，呛得他咳嗽了几声。客厅里的家具都蒙着白布，沙发上还放着一个旧的收音机，调频停留在市一中的校园广播频道 —— 那是苏梅当年最喜欢听的。
他按照陈默说的，走到卧室的衣柜前，拉开积满灰尘的柜门，在夹层里摸到一个木质盒子。盒子是老松木做的，边缘有磨损的痕迹，上面刻着一朵小小的梅花 —— 是苏梅名字的象征。苏衍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里面铺着淡蓝色的绒布，放着三样东西：一本泛黄的语文教案、一支银色的钢笔，还有一张镶在塑料框里的合影。
教案的封面上，用钢笔写着 “市一中高一（3）班 苏梅”，字迹清秀，扉页上还贴着一张小小的小红花贴纸，是当年张磊送给她的。苏衍翻开教案，里面密密麻麻写着备课笔记，每一页都有修改的痕迹，在《论语》“仁者爱人” 那一课的旁边，她写着 “做老师，要保护学生；做人，要守住良心”。翻到最后一页，一行娟秀的字映入眼帘：“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坚持正义，保护学生。”
苏衍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滴在教案上，晕开了墨迹。他想起小时候，姑姑坐在灯下帮他改作文，也是用这支银色钢笔，笔尖在纸上划过，留下温柔的痕迹。钢笔的笔帽上有一道细小的划痕，是当年他不小心摔在地上弄的，姑姑当时只是笑着说 “没关系，能用就好”，却一直没舍得换。
合影里，苏梅站在中间，身边围着十几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刘瑶站在她左边，手里举着一张满分试卷，张磊站在右边，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照片的背景是市一中的操场，阳光正好，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灿烂的笑容。苏衍用指腹轻轻拂过照片里的姑姑，心里默念：“姑姑，我找到你的东西了，你说的正义，我会一直坚持下去。”
回到家时，天色已经暗了。陆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桌上放着刚热好的粥，看到苏衍回来，立刻站起来，接过他手里的盒子：“累了吧？先喝点粥。” 苏衍点点头，坐在沙发上，把盒子放在膝盖上，慢慢讲起在陈默旧居的发现，讲起教案上的字，讲起照片里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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