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寒意最为刺骨,风卷着残雪掠过苍岩峰顶,如同亡魂的低语在空旷处盘旋。但东方天际那抹逐渐扩大的鱼肚白,却如同被打翻的牛乳,一点点晕染开柔和的光晕,驱散着长夜的血色与绝望。苍岩峰顶,劫后余生的众人,沐浴在这微弱的曦光与祭坛石碑温润的冰辉交织的光晕中,每个人的脸上都刻着难以言说的复杂。
楚晚莹跪坐在祭坛边,裙摆沾染的血污已在寒夜中凝成暗红的冰渍。她仰头望着那流转着柔和光芒的石碑,泪水早已被山风冻干,脸上残留着纵横的泪痕,但那双曾被悲恸淹没的眼眸里,却重新燃起了细碎的光亮。她伸出手,指尖在离石碑寸许处停下,仿佛怕惊扰了什么,虚虚抚过那冰凉的表面,声音轻得像一缕烟:
“翊儿……你还活着,对吗?”
她顿了顿,喉间泛起哽咽,却固执地不让新的泪水落下:
“就在这里面……姨母能感觉到,你没走……”
墨云舟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玄色锦袍上裂开数道口子,露出下面包扎伤口的白布。他正默默地收拾着兄长的遗物——那柄失去光泽的横刀,刀鞘上的云纹已被血污糊住;还有一方刻着“允”字的玉佩,边角磕掉了一块;以及半块用布包着的、早已凉透的麦饼。他的动作缓慢而郑重,每拿起一件,都要在掌心摩挲片刻,脸上没有了之前的悲恸欲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以及疲惫下如顽石般的坚毅。他将这些东西仔细包进一方干净的绢布,收入怀中,然后走到楚晚莹身边,弯腰伸出手,沉声道:
“晚莹,起来吧。”
楚晚莹回过头,看着丈夫那布满血丝却依旧坚定的眼睛,眼眶又热了。
墨云舟握紧她的手,力道沉稳:
“殿下以自身为代价,换取了圣山的安宁,换取了我们的生机。”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
“他的意志与祖灵同在,并未真正离去。”
楚晚莹的手指微微颤抖,被他稳稳握住。
“我们……要带着他的这份期望,好好活下去。”
墨云舟的目光扫过周围幸存的人们,最后落回妻子脸上。
楚晚莹用力点了点头,借着他的力道站起身,膝盖因长时间跪坐而发麻,踉跄了一下才站稳。她抬手抹去眼角的湿润,声音依旧带着哽咽,却多了几分韧性:
“我知道……”
她望着石碑,指尖还残留着那冰凉的触感:
“我只是……只是心疼那孩子……他才多大啊……”
话未说完,喉间便被堵住,再也说不下去。
岩雪走了过来,她的白色族袍上溅了不少暗色的血点,原本一丝不苟的发髻也散了几缕。她手中托着那个重新加固了封印的冰球,外层的冰晶上刻满了繁复的银色符文,内部漆黑的晶体如同沉睡的毒蛇,静静蛰伏着。她的脸色依旧清冷,如同峰顶万年不化的积雪,但眉宇间少了几分之前的锐利,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蚀山蛊核心已被封印,寂灭之瞳也已净化,山基暂时稳定。”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那摊属于“墨云澜”的黑色灰烬,灰烬中还残留着几缕未烧尽的丝线,再看向更远处面具人和几位雪岩族长老、勇士的遗体,他们的脸上还凝固着战斗时的决绝。
“但……”
岩雪的声音冷了几分,带着寒意:
“墨家在此地的阴谋虽被挫败,但其根基未损。”
她掂了掂手中的冰球,封印上的符文因内里的异动而微微发亮:
“蚀山蛊此等邪物现世,说明他们对寂灭之力的研究与应用,已到了极其危险的地步。”
她抬眼看向墨云舟:
“此番受挫,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凌云和阿木也走了过来,两人互相搀扶着,凌云的左臂不自然地垂着,袖子被血浸透,阿木的额角缠着布条,渗出血迹,但两人的精神尚可。凌云先朝着墨云舟和楚晚莹拱了拱手,动作因伤势而有些僵硬:
“岩雪姑娘所言极是。”
他喘了口气,额上渗出细汗:
“山腰及山下的墨家残部和叛军虽已被韩校尉和哈鲁长老带人清剿,但难保没有漏网之鱼。”
阿木接口道,他的声音带着草原汉子特有的粗粝:
“那些家伙狡猾得很,就像雪地里的狐狸,说不定藏在哪个石缝里,等着回头咬一口。”
凌云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而且,墨家势力盘根错节,北境之外,只怕……”
他没有说下去,但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墨家的触手,早已伸到了更遥远的地方。
楚晚莹的心沉了沉,轻声道:
“京城那边……会不会也有异动?”
墨云舟握住她的手,沉声道:
“陛下在京中坐镇,还有镇北侯的暗线,暂时应无大碍。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此事过后,需立刻传信回京。”
他转向众人,作为在场身份最高、也最具决断力的人,迅速理清了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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