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是狼狈地垂下手臂,相机沉重的分量带着他微微踉跄了一下。快门按钮在仓促的下落中,被他的拇指边缘无意识地擦过。
“咔嚓——”
一声轻微却无比清晰的机械声响,突兀地刺破了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许言凝像被这声音狠狠抽了一鞭子。她一直维持着的、如同精美瓷器般脆弱平静的面具,在这声轻响中瞬间碎裂。她猛地从矮凳上弹起来,动作快得带倒了凳子,发出“哐当”一声刺耳的噪音。那本诗集从她骤然失力的手中滑脱,“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她根本顾不上这些,整个身体绷紧如惊弓之鸟,那双总是平静地处理一切、温柔地拂过郑九莲病容的手,此刻却像秋风中的枯叶,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她的目光死死地、惊恐地盯在陈默垂下的相机上,仿佛那不是相机,而是对准她心脏的枪口。
“陈记者!你……”她的声音又尖又急,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惊惶,完全失去了平日的温婉。
陈默自己也懵了,这意外的快门声如同在紧绷的弦上猛弹了一下。他慌忙解释:“对不起!许小姐,我不是故意的!是手滑……”他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想要把相机塞回包里,仿佛那是个烫手的烙铁。他慌乱的动作无意中再次触碰了相机背部的按钮,液晶屏幕倏地亮了起来,正好显示着刚刚意外拍下的那张照片的预览。
光线昏暗,画面有些虚晃失焦,构图也歪斜得厉害。照片的绝大部分是模糊的病房背景和地面,只在画面的右下角,突兀地、清晰地框进了一双手——许言凝的手。
那双曾温柔地为郑九莲按摩、擦拭、喂食的手,此刻正以一种痉挛般的姿态死死地攥在一起,用力之大,指关节扭曲泛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皮肉里。而就在那紧握成拳的指缝间,一小角被揉捏得皱巴巴、几乎要被撕碎的白色纸片,顽强地探了出来。
那纸片边缘露出的几个印刷体小字,像烧红的烙铁,瞬间烫伤了陈默的眼睛:“……断报告单……患者姓名:许……”
陈默的呼吸骤然停止,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又猛地冲向头顶,耳膜里嗡嗡作响。他难以置信地死死盯着那小小的屏幕,每一个像素点都像针一样扎进他的瞳孔。那份被他偶然窥见的报告单,那个熟悉的姓氏……一个冰冷而恐怖的念头,挟着万钧之力,狠狠击中了他!他猛地抬头,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射向许言凝。
许言凝也看到了那屏幕上的画面。她脸上最后一点血色瞬间褪尽,变得惨白如纸。惊恐、绝望、秘密被彻底撕开的巨大羞耻……无数种情绪在她眼中疯狂地冲撞、碎裂。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身体却僵直得如同冻住。她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想要辩解,想要否认,想要抢过那相机,喉咙里却只能发出破碎的、不成调的气音。她猛地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仿佛要将那即将冲口而出的呜咽和真相一起堵回去。那剧烈的颤抖从她的指尖迅速蔓延至全身,她像一片在狂风中即将彻底破碎的叶子。
病床上,郑九莲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懵了。他困惑地看看浑身发抖、面无人色的许言凝,又看看脸色惨白、死死盯着相机屏幕如同见了鬼的陈默,虚弱而茫然地问:“阿凝……怎么了?陈记者?你们……在说什么报告单?”他的声音充满了不解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许言凝再也无法承受这巨大的压力。她猛地转身,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她踉跄着冲出病房,单薄的身影消失在光线昏暗的走廊尽头,像一道被绝望撕开的影子。
“阿凝!”郑九莲挣扎着想坐起来,焦急地呼唤着,却只引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他痛苦地弯下腰,枯瘦的手指死死揪住胸口的病号服,每一次咳嗽都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震碎。
陈默僵立在原地,相机屏幕那刺眼的画面还灼烧着他的视网膜。许言凝崩溃逃离的背影和郑九莲痛苦的咳嗽声交织在一起,如同最尖锐的噪音在他脑子里疯狂冲撞。他感到一种灭顶的窒息感。他本想记录一份纯粹的爱,却不曾想,自己手中的镜头,竟成了撕开另一重残酷真相的冰冷凶器。
他猛地将相机塞进包里,拉链胡乱地拉上,仿佛要将那令人窒息的画面彻底封存。他不敢再看郑九莲那双充满痛苦和困惑的眼睛,喉咙发紧,只能含糊地说:“郑先生……对不起……我去看看许小姐……”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他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病房,将郑九莲无助的咳喘和那浓得化不开的绝望关在了门后。
走廊尽头,昏暗的楼梯间里,压抑的、破碎的哭声断断续续地传来,如同受伤的幼鸟在哀鸣,微弱却一下下砸在陈默的心上。他循着声音,脚步沉重地走过去。
许言凝蜷缩在冰冷的水泥台阶角落,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脸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抽搐着,每一次抽动都伴随着一声极力压抑却仍从指缝间泄露出来的呜咽。那哭声里浸透了走投无路的绝望和无边无际的痛苦,仿佛整个世界都坍塌在她瘦弱的脊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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