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在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不敢再靠近。他喉咙发堵,想说点什么,安慰?道歉?询问?所有的言语在眼前这巨大的绝望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甚至虚伪。他只能沉默地站着,像一个无意间闯入他人地狱的闯入者,手足无措。
过了许久,久到楼梯间的声控灯因为寂静而熄灭,又被他沉重的脚步再次惊亮。许言凝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一种精疲力竭后的、断断续续的抽噎。她慢慢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
灯光下,她的脸被泪水和绝望彻底冲刷过,眼窝深陷,红肿的眼睛里一片空洞的死灰。她看着陈默,眼神里没有任何光彩,只有一片荒芜的废墟。她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砾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陈记者……求你……别告诉他……”她颤抖着抬起手,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手背上被指甲掐出的深深月牙印清晰可见,“他……他快撑不住了……他受不了这个的……他以为……他以为他走了,我就能好好活下去了……”
她的声音哽住,眼泪再次汹涌而出,却不再是嚎啕,而是无声地、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绝望。
“他挡着你的镜头……说‘以后她还要嫁人’……”许言凝的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那笑容里浸满了令人心碎的嘲弄和苦痛,“可他不知道……哪里还有什么‘以后’啊……”
陈默看着眼前这个崩溃的女子,那被泪水冲刷的脸上,刻着与郑九莲如出一辙的、被命运啃噬过的痕迹。他想起自己相机包里那张冰冷的照片,想起郑九莲那只挡在镜头前枯瘦的手,想起那句温和却如同利刃的“以后她还要嫁人”。他想起自己那段失败的婚姻,那些曾经信誓旦旦的承诺,最终在现实的礁石上撞得粉碎,只余下冰冷的灰烬。他曾以为看透了情爱的虚妄,带着几分猎奇和自以为是的清醒走进这间病房。他以为自己在记录一段传奇,却不知自己早已置身于一个无声的祭坛,见证着两份生命在绝望深渊边缘,以爱为名进行的最后燃烧。
他缓缓地、无比沉重地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蜷缩的许言凝平齐。他没有试图去扶她,只是用一种同样嘶哑的声音,一字一句地、无比清晰地承诺:
“许小姐,我什么都不知道。那张照片……我会删掉。永远。”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他拉开相机包的拉链,拿出相机,在许言凝死死盯着的目光下,调出那张如同命运嘲弄般的照片。屏幕上,那紧握的拳头和露出的纸角依旧刺眼。他没有丝毫犹豫,手指移动到删除键上,用力按了下去。屏幕上跳出确认框,他再次按下确认。
照片消失了。屏幕上只剩下空茫的黑色。
许言凝紧绷的身体,在照片消失的瞬间,如同被抽掉了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松懈下来。她闭上眼,头无力地靠回冰冷的墙壁,肩膀依旧在细微地颤抖,但那种濒临毁灭的惊惶似乎褪去了一些,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和空洞。
陈默默默地站起身,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他最后看了一眼蜷缩在阴影里的许言凝,转身,一步一步地离开了楼梯间。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沉重而缓慢。
他没有再回707病房。他背着那个装着相机的包,缓缓走出慈安医院沉重的大门。外面,梅雨不知何时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冰冷的雨丝打在脸上。他停下脚步,抬起头,目光穿透迷蒙的雨幕,望向七楼那扇熟悉的窗户。
雨滴敲打着玻璃窗,模糊了视线。但在那模糊的光影里,他依稀看到两个紧紧依偎的轮廓。他们挨得那么近,仿佛要嵌进彼此的身体里,融为一个再也无法分割的整体。像两株在寒冬里相互缠绕支撑的藤蔓,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汲取着对方身上的微温,对抗着窗外无边无际、冰冷入骨的雨幕。雨水在玻璃上纵横流淌,如同无声的泪水,模糊了窗内那个微小却沉重的世界。
陈默在雨中站了很久,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是泪。相机安静地贴在他的后背,冰冷的金属外壳被他的体温和雨水浸染,沉重得如同背负着一座山。那里面空空如也,却又仿佛装满了人间最重的悲欢与最深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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