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竭尽全力,动了动手指。像有千钧重。
冰凉的塑料管蹭着皮肤。
一点一点,用尽这残破身体里最后、最微弱,也最决绝的一丝气力。
拔掉了。
氧气管被猛地甩脱,落在床单上,发出轻微的一声噗响。
世界瞬间安静了。
刺耳的警报声、嘈杂的人声、她自己痛苦的喘息声……全都消失了。像被骤然抽真空的玻璃罐子,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柔软的寂静。
沉重的眼皮缓缓阖上,最后落入感知的,是心脏监护仪上拉成一条绝望直线时,那漫长而平直的——
滴——————————————————————————-
……
……
吵。
很吵。
震耳欲聋的重低音像是直接夯击在太阳穴上,鼓膜跟着嗡嗡共振,空气里混杂着廉价的香水味、烟味、酒精甜腻的挥发气味,还有一种年轻身体聚集在一起特有的、躁动不安的热浪。
光线光怪陆离,旋转灯球扫过一张张沉醉又兴奋的、汗津津的脸。
江猛地睁开眼。
剧烈的头痛让她瞬间蹙紧眉头,胃里被这些混杂气味搅得翻江倒海。她下意识地捂住嘴,干呕了一下。
这是……哪里?
她不是应该……
“小鹿!发什么呆呢!喝啊!今天不醉不归!”旁边一个穿着亮片吊带的女孩笑嘻嘻地撞了一下她的肩膀,把一杯澄黄的、冒着气泡的液体塞进她手里。冰凉的杯壁激得她一颤。
女孩的脸年轻,陌生,又有点模糊的熟悉感。
江鹿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酒杯。琥珀色的液体晃动着,映出头顶破碎流转的灯光,也映出她自己的手——白皙,纤细,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透着健康的粉。不是医院里那层苍白皮肤包裹着嶙峋骨头的可怕样子。
心脏猛地一缩,然后疯狂地擂鼓起来。
她难以置信地抬起自己的双手,翻转着看。又猛地摸向自己的脸。皮肤光滑紧致,充满弹性。没有插管,没有病痛,没有那种挥之不去的、死亡逼近的腐朽气息。
呼吸是顺畅的,深长的,带着爆米花和酒精味的空气涌入肺叶,带来微辣的刺痛感,却真实得让她想哭。
“喂!怎么了你?喝傻啦?”亮片吊带女孩又推她一下,凑过来大声喊,“是不是又想你们家韩大帅哥了?他不是说了今晚有重要应酬来不了嘛!别丧着脸啦,玩我们的!”
韩九鸣……
应酬……
这两个词像两根烧红的钢针,猝不及防地扎进她混沌的脑海,瞬间刺出一个清晰的、血淋淋的洞。
她想起来了。
这一天。这个灯红酒绿、喧嚣吵闹的KTV包厢。
是六年前。韩九鸣第一次拿到一个有台词的小配角,剧组聚餐庆祝。也是他第一次,用“重要应酬”这个借口,没有来赴她的约。
而她当时在这里,傻傻地等着,从失落到担心,再到替他找尽借口开脱,最后把自己灌得烂醉如泥。
所以……
她回来了?
回到了一切才刚刚露出一点微小苗头,尚未滑向无可挽回深渊的最初?
巨大的、几乎荒诞的不真实感海啸般席卷了她,四肢百骸都在发麻,指尖冰凉,掌心却沁出黏腻的汗。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嘶——尖锐的痛感无比清晰。
不是梦。
那濒死的冰冷绝望,心电图拉平的漫长滴声,平板屏幕上那刺眼的“在用的,很甜”,还有拔掉氧气管后那彻底的、虚无的寂静……都不是梦。
那是她真切经历过的一生。
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呵呵……”一声极轻的笑,从她喉咙里溢出来,带着无法言喻的嘲讽和冰凉。
旁边的女孩没听清,凑过来大声问:“什么?你说什么?”
江鹿没理她。胃里那股恶心感又涌上来,比刚才更凶猛地翻腾。她猛地放下酒杯,推开身边的人群,跌跌撞撞地冲向包厢自带的洗手间。
“砰!”门被她甩上,隔绝了外面震耳欲聋的噪音。
她扑到盥洗台前,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哗地冲下来。她双手撑在台面边缘,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喘息,肩膀控制不住地轻颤。
镜子里映出一张脸。二十出头的年纪,胶原蛋白饱满,皮肤细腻光滑,因为酒精染上红晕,眼睛湿漉漉的,带着未经世事的清澈和一点点此刻茫然的惊恐。
多么年轻,多么健康。
多么……愚蠢。
她抬起手,轻轻抚摸镜面里那张鲜活的脸庞,指尖却在不受控制地发抖。水滴溅湿了她的袖口,留下深色的痕迹。
原来,那么早,那么早的时候,谎言就已经开始了。
所谓的“重要应酬”,所谓的“身不由己”。
她当初怎么会信?怎么会就那样傻傻地、一次又一次地信了?用自己的血肉、青春、乃至生命,去喂养他那颗被名利场越泡越冷硬的心?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然后狠狠拧搅,痛得她几乎直不起腰。那不是生理的痛,是从灵魂最深处弥漫开的、被彻底愚弄和背叛后的剧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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