剿匪那天,天还没亮透,东方刚泛起一抹鱼肚白。
刘花被院子里的动静吵醒时,窗外的露水还没干。她披了件褂子走到门口,看见战士们正悄无声息地集合,刺刀在朦胧的光里闪着冷光。刘志国站在队伍前,声音压得很低:“记住路线,听冯先生指挥,不许惊动百姓。”
“是!”战士们的回应像块石头砸进水里,闷声闷气,却带着股子狠劲。
冯伟提着盏马灯走在最前,灯芯的火苗被风一吹,忽明忽暗。他穿件深色的短褂,腰间别着把柴刀,大概是怕路上遇到野兽。“都跟紧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很清楚,“山路陡,踩着俺的脚印走。”
刘志国跟在他身边,手里握着枪,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树林。月光透过树枝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撒了一地的碎银。
“老冯,你这脚程,比小伙子还快。”刘志国忽然说了句,声音里带着笑。
冯伟回头,马灯的光映在他脸上,沟壑里积着的尘土看得分明。“年轻时跟俺爹去山里挑炭,一天能走四十里山路。”他咧开嘴笑,露出的牙在昏暗中泛着白,“现在是老了,不然能带着你们抄近道,再快半个时辰。”
说话间,前头的林子里忽然窜出只夜鸟,扑棱棱的翅膀声惊得队伍里有人攥紧了枪。冯伟却脚步没停,低声道:“别怕,是山鸡。这白虎堂的人比山鸡还精,咱们动静再小些。”
刘志国朝身后摆了摆手,战士们立刻收了声,连呼吸都放轻了。只有鞋底碾过枯枝的“咔嚓”声,像春蚕在啃桑叶,细得几乎听不见。
冯虎跟在狗娃旁边,手里的短刀鞘在裤腿上蹭出沙沙响。他忽然停下,往路边的草丛里指了指。狗娃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几株野草被踩得倒向一边,草叶上的露水还没干,显然是有人刚走过。
“是他们的探子。”冯虎的声音压得像蚊子哼,“看来老巢离得不远了。”
冯伟听见了,回头冲刘志国使了个眼色,往左边的岔路拐去。那路更窄,仅容一人通过,两边的灌木枝子刮着裤腿,划出细碎的声响。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头忽然透出点亮光,隐约还有猜拳的吆喝声飘过来。
“到了。”冯伟往地上蹲,马灯往石崖下照去。只见陡峭的崖壁下藏着个山洞,洞口挂着盏油灯,昏黄的光把几个歪戴帽子的匪兵影子投在石壁上,像几张扭曲的鬼画符。
刘志国凑过去看了看,转头对身边的战士打了个手势。战士们立刻散开,像壁虎似的贴着崖壁往洞口摸去。冯虎拽了把狗娃,两人猫着腰躲在块巨石后面,冯虎手里的短刀已经出鞘,在暗处闪着寒光。
冯治邦往刘志国手里塞了块石头,指了指洞口那棵歪脖子树。刘志国点头,抓起石头往树后扔去,“咚”的一声闷响,洞里的吆喝声戛然而止。
“谁?”一个粗嘎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两个匪兵骂骂咧咧地从洞里钻出来,手里的枪还没端稳,就被两边扑上来的战士捂住了嘴,拖进了草丛里。
“上!”刘志国低喝一声,率先往洞里冲。冯治邦紧随其后,手里的柴刀举得高高的,刀刃在油灯的光里亮得刺眼。
洞里比想象中宽敞,十几个匪兵正围着张破桌子赌钱,桌上的酒坛倒了,酒顺着桌腿往地上淌,混着汗味和烟味,呛得人睁不开眼。他们看见冲进来的红军,顿时慌了神,有的摸枪,有的掀桌子,乱成一团。
“缴枪不杀!”战士们的吼声震得洞顶掉土。狗娃跟着冯虎往角落里冲,一个匪兵举着刀朝他砍来,他吓得闭了眼,却听见“铛”的一声脆响,冯虎的短刀架住了匪兵的刀,反手一推,那匪兵踉跄着后退,被赶上来的战士一脚踹倒在地。
“看啥?动手啊!”冯虎朝狗娃喊,手里的刀又解决了一个想逃跑的匪兵。狗娃这才回过神,举起枪托往旁边一个匪兵的后脑勺砸去,那匪兵“哎哟”一声趴在了地上。
冯伟在人群里最扎眼。他不像战士们那样用枪,只凭着那把柴刀,左劈右砍,动作又快又准。一个匪兵从背后偷袭,他像是长了后眼,猛地转身,柴刀架在对方脖子上,吓得那匪兵手里的枪“当啷”掉在地上。
“冯老爷?”匪兵看清他的脸,忽然愣了,“你咋……”
“俺来讨你们欠老百姓的债!”冯伟的声音像打雷,手上一使劲,柴刀又往匪兵脖子上压了压,“去年抢老秦家的麦种,今年偷李寡妇的织布机,这笔账该算了!”
匪兵脸都白了,哆嗦着说:“是……是当家的让干的,不关俺的事……”
“放下刀!”刘志国的枪顶住了匪首的太阳穴。那匪首刚想反抗,被冯虎一脚踹在膝盖弯,“扑通”跪在了地上,腰间的玉佩掉出来,滚到冯治邦脚边。
冯伟低头一看,那玉佩上刻着个“冯”字,顿时眼睛红了,那是他爹当年给妹妹的嫁妆,妹妹嫁去邻村,去年被这伙土匪掳走,至今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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