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0年十月,南洋的季风裹挟着咸湿的气息掠过船帆。牛野双手紧握桅杆粗糙的绳索,赤脚在微微晃动的横木上寻找着稳固的支点。他弓着背,像只敏捷的猿猴般向上攀爬,帆布在他身下哗啦作响。
当他的脑袋终于从桅杆顶端探出时,刺眼的阳光让他不由得眯起了眼睛。巴达维亚港的全貌在眼前徐徐展开——数百艘大小船只如同漂浮的积木般点缀在碧蓝的海面上,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旗帜在桅杆间高高飘扬。港口的防御工事像一头沉睡的巨兽,灰色的炮台沿着海岸线一字排开,黑洞洞的炮口沉默地注视着来访者。
牛野小心翼翼地趴在桅杆横桁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木纹。远处,几艘挂着荷兰旗的战舰正缓缓驶入港口,船舷侧整齐排列的火炮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更远处的海平线上,隐约可见更多帆影——或许是来自中国的商船,又或是爪哇土着的独木舟。
海风突然变强,吹得他的衣襟猎猎作响。牛野稳住身子,距离越来越近 港口的细节骤然清晰。码头上堆积如山的香料麻袋,忙碌的苦力,还有岸边那座白色教堂的尖顶——那是荷兰人在这片热带土地上留下的印记。
"喂!牛野!快下来!"甲板上传来林老的吼声。牛野这才惊觉自己已经在桅杆上待了太久。他小心翼翼地蠕动着身体,像只树袋熊般倒挂着往下挪。当双脚终于重新踏上甲板时,他发现自己掌心全是汗水,心跳快得像是要蹦出胸膛。
"在上面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林老皱着眉头问。
牛野咧嘴一笑,指了指远处的港口:"在数荷兰人的炮台呢。"
林老哼了一声,“来,过来帮忙降帆”,转身离去。牛野却仍站在原地,望着巴达维亚的方向出神。在这个风云变幻的年代,这座港口就像是一盘巨大的棋局,而他们这艘小小的商船,连是棋盘上的一枚棋子都算不上。
巴达维亚的港口热闹非凡,桅杆如林,商船、渔船、战舰挤满了锚地。码头上,搬运工们吆喝着,将一箱箱香料、丝绸和瓷器搬上搬下。爱德华站在一处临时搭建的棚子前,手里捏着一张清单,正和几个商人讨价还价——他们要在这里订购一批小龙门吊的部件,而爱德华全面负责此事。
牛野和王铁匠则没那么轻松。他们分头行动,在巴达维亚城内四处寻找可靠的铁匠铺。这里的铁匠手艺参差不齐,有的能打造精良的零件,有的却连基本的淬火都做不好。他们必须在十天内凑齐所有部件,否则耽误了工期,爱德华非得发火不可。
“这家铺子的铁料不错,但锻造手法太粗糙。”王铁匠皱着眉头,用手指敲了敲一块刚打好的钢板。
牛野点点头:“再找几家看看,总有手艺好些的。”
就在他们穿梭于巴达维亚的大街小巷时,一阵嘈杂的声音引起了牛野的注意。他循声望去,只见港口边缘的一片空地上,黑压压的人群围成一圈,隐约能听到鞭打和哭喊的声音。
好奇心驱使他走近,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如坠冰窟——
一排排黑人、马来人、爪哇人被铁链锁住脖子和手脚,像牲口一样拴在木桩上。他们衣衫褴褛,眼神惊恐而麻木,有的身上还带着鞭伤。几个欧洲商人模样的家伙正拿着鞭子,挨个检查他们的牙齿、肌肉,甚至掰开眼皮看眼睛是否健康。旁边,几个阿拉伯奴隶贩子正用蹩脚的葡萄牙语讨价还价。
“这……”牛野喉咙发紧,胃里一阵翻腾。他见过战俘,见过苦力,但如此明目张胆、毫无人性的买卖,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
一个奴隶贩子注意到他的目光,咧嘴一笑,露出黄牙:“先生,要买个强壮的奴隶吗?干活不惜力,价格公道!”
牛野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很想说点什么,做点什么,可他知道,在这个时代,奴隶贸易就像海上的风浪一样寻常——没人会因为他的愤怒而改变什么。
“我们走吧。”王铁匠拉了拉他的袖子,声音低沉,“这种地方,看多了心里难受。”
牛野沉默地点点头,转身离开。可那铁链摩擦的声音、奴隶的哭喊声,却像钉子一样扎在他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或许这个时代本就是如此,可他就是无法习惯——不,他宁愿永远不习惯。
回去的路上,牛野走在前面,王铁匠背着工具包,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巴达维亚的街道上依旧喧嚣,商贩的叫卖声、苦力的吆喝声、马车的辘辘声交织在一起。
牛野忽然停下脚步,回头问道:“枪管搞得如何了?”
王铁匠停下,擦了擦额头的汗,沉吟道:“这事急不了,只能慢工出细活,枪管内壁得打磨得跟镜子似的,不然子弹打出去准头不行,反而容易炸膛。”
牛野没接话,只是盯着他,眼神里带着催促。
王铁匠被看得有些发毛,只好伸出三根手指:“还要三天。再快,我也不敢保证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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