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文放下酒杯,沉吟良久,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终于,他下定了决心:“好!你所请之事,为师应下了!行文之事,即刻就办。至于钱粮器具…”他顿了顿,“本官只能从劝农司的公使钱里挤出五百两银子,再批给你五十副铁锹、三十把镐头,暂借与你使用,日后需从工程收益中折价归还府库。如此,你看可好?”
五百两和一批工具,相对于庞大的预算虽是杯水车薪,但却代表了官府的正式认可和支持,其象征意义和带来的便利,远胜于钱财本身。
“学生,叩谢恩师!”张远声深深一揖,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当张远声带着盖有劝农司大印的公文、五百两官银银票和一纸器具批条离开府衙时,天色已近黄昏。寒风依旧,但他的脚步却比来时更加坚定。
然而,就在他于府衙陈情的同时,张家庄内,另一项关乎“钱粮”大计的计划,却遭遇了挫折。
负责看守试验酿酒作坊的张小渔,一脸烟灰、愁眉苦脸地找到周氏和苏婉:“周婶,苏婉姐,…又…又失败了一锅!火候怎么都把握不住,不是没酒味,就是出来些酸苦的糊水…”
简陋的茅棚里,气氛有些压抑。几次试验,浪费了不少粮食,却只得到寥寥些许味道刺鼻、浑浊不堪的液体,与张远声描述中“清冽如水、入口醇烈”的烧酒相去甚远。匠人们有些气馁,围观的多亲中也开始有了窃窃私语,觉得这事实在是浪费宝贵的粮食。
苏婉拿起一点失败的酒液,小心嗅了嗅,又用手指沾了点尝了尝,柳眉微蹙:“似是发酵过了头,产生了酸败之物。蒸馏时火候也急了些,怕是产生了不良之味。”她虽不通酿酒,但精通药性,能从气味和味道判断出一些端倪。
周氏则是心疼粮食,叹道:“声儿想法是好的,可这…这也太难了。”
直到日落时分,张远声风尘仆仆地赶回庄子,感受到的不仅是冬日的寒冷,还有庄内因酿酒失利而弥漫的一丝疑虑和焦虑。
他没有先去休息,而是直接来到了烟气未散的酿酒作坊。他仔细检查了失败的酒糟和那一点点劣酒,听着张小渔和匠人们七嘴八舌的汇报,眉头紧锁。
失败,在他的意料之中。古代的蒸馏技术本就粗糙,没有温度计,没有精准的控制,全凭经验,失败是常态。
但他并未流露出丝毫气馁。反而拿起那坛从府城带回来的、成功的“样品酒”,打开泥封,那股浓郁的酒香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大家看,这就是我们最终要造出来的东西!”他将酒坛递给众人传看,“失败怕什么?哪有一次就能成的道理?我知道问题在哪了——是酒曲的比例、发酵的温度、还有蒸馏的火候!”
他目光扫过众人,语气斩钉截铁,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信心:“从明天起,我亲自带人试!每一道工序,都给我记录清楚!发酵池给我加上保温草垫,蒸馏灶台重新改造,火由专人看守,寸步不离!我们有的是粮食,更有的是时间和耐心!必须在下一次漕船南下之前,把能卖上价钱的酒造出来!”
他的坚定瞬间感染了众人,驱散了失败的阴霾。是啊,远声从来没让他们失望过!
当夜,社堂的灯再次亮起。张远声将李崇文的公文和银票批条展示给社务会成员。
“官府的支持,已经到了。”他沉声道,“但真正的硬骨头,要靠我们自己啃下来。开春,水利工程必须动工!而这座酿酒作坊,就是我们撬动所有难题的支点!”
他指向窗外那飘着特殊气味的茅棚,眼神锐利如刀,仿佛已透过眼前的困难,看到了它所蕴含的、足以改变格局的巨大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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