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轶赴黑崖总部开会的第五天,慕尼黑连日的晴空仿佛也蒙上了一层灰翳。路栀站在别墅巨大的落地窗前,总觉得窗外的阳光都透着一股失温的苍白。
午后,她给两只狗子系上皮质牵引绳,驾驶着那辆珍珠白的 GT Speed 驶向施塔恩贝格湖畔。
初秋的巴伐利亚郊野,风穿过栗树林,叶片沙沙低语,如潮汐般起伏。湖畔啤酒花园人声鼎沸,当地人正用方言高声谈笑,空气中飘着烤香肠和啤酒花的香气。
路栀松开牵引绳,两只狗子立刻冲向铺满落叶的草坪,惊起几只埋头觅食的灰斑鸠,扑棱棱飞向澄澈的湖面。
她沿着湖岸踱步,靴子踩在碎石路上发出细碎的声响。突然,锁骨间的铜钱毫无征兆地发烫,烫得她轻吸一口凉气——这枚来自东方的古物,此刻正在欧洲的阳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色光晕。
路栀将它紧紧攥在掌心,铜钱上镌刻的「道寳」二字竟微微震颤起来,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她的感知,直指远处一片深邃的云杉林。
林间隐约可见一座红砖厂房,典型的包豪斯风格建筑,但新安装的通风管道和变电箱明显是现代产物。低沉的机械运转声透过厚重的砖墙传来,那规律到刻板的节奏,在寂静的郊外弥漫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不安。
铜钱在她手心越来越烫,几乎要在皮肤上烙下印记。就在距离工厂约两百米处,路栀突然停下脚步——云杉树枝桠间,至少十二个微型摄像头正闪烁着红光,角度精准覆盖了所有接近路径。更隐蔽处,还有几个形似鸟巢的运动传感器。
「DD,饺子!」她突然用高喊,同时松开牵引绳。两只狗子好像明白了什么,立刻朝不同方向窜出。路栀装作惊慌地追过去,故意让帆布外套勾断几根低垂的枯枝。在监控死角处,她迅速用手机拍下工厂全景。
工厂监控室里,手臂纹着狼牙图腾的男人突然前倾身体。他粗壮的手指敲击着键盘,将监控画面放大到极致,却只拍到女孩追赶杜宾犬的背影。耳麦里传来询问:「Alarm ausl?sen?」(要触发警报吗?)
男人摩挲着下巴上的伤疤,露出森白的牙齿:「Nein...wir haben einen interessanten Vogel gefunden.」(不……我们发现了一只有趣的鸟儿。)
路栀的十指死死扣住方向盘,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苍白的颜色。心跳声在密闭的车厢里如擂鼓般轰鸣,连带着太阳穴的血管突突跳动。
她颤抖着划开手机,秦轶的号码在屏幕上闪烁,却在接通前的最后一秒猛地按下挂断——她不能让他听出自己声音里压抑的颤抖。
接下来的日子里,她机械般地往返于校园和别墅之间。表面上看,她依然是那个出色的访问学者:准时出席每一场研讨会,完整记录每一页实验数据。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些公式和图表在眼前扭曲成了监控镜头里闪烁的红光。
周三的量子力学课上,路栀第三次失手掉落钢笔。金属笔身在地面弹跳的声音引来周围学生的侧目。
「Alvy。」Dr. Hoffmann 弯腰拾起钢笔,镜片后的蓝眼睛闪过一丝忧虑。他将钢笔轻轻放回桌面,声音压得很低:「你上周提交的预印本论文里,甚至连薛定谔方程的基本哈密顿量形式都出现了不该有的错误。」钢笔在实木桌面上轻叩两下,发出沉闷的声响,「这不像你的水平。」
路栀的嘴角勉强向上牵扯,试图挤出一个表示无碍的弧度,然而课本上密密麻麻的德文字母却在她眼前疯狂扭曲、舞动,渐渐幻化成监控屏幕里那些冰冷跳动的红色数字,挥之不去。
走出校门时,初冬的暮光斜斜地刺入眼帘。路栀下意识抬手遮挡,却在指缝间捕捉到银杏树下那道熟悉的身影——秦轶的黑色羊绒大衣被风吹起一角,围巾末端随风轻轻晃动,金黄的银杏叶在他肩头短暂停驻,像是时光特意为他镀上的勋章。
她突然跑了起来,书包在身后剧烈晃动,险些撞翻抱着咖啡的学生。
「小心。」秦轶张开双臂稳稳接住她,瞬间将人裹进带着体温的大衣里。
路栀听见头顶传来低沉的轻笑:「你们院长今早专程给我打电话,」他低头用鼻尖蹭了蹭她冻得发红的鼻尖,「说我的 Alvy 要是再继续走神,就要取消她的实验室权限了。」
熟悉的气息笼罩下来,路栀一直紧绷如弦的肩膀骤然松懈。
那些在监控屏幕前强装的镇定,那些深夜里独自蜷缩着吞咽的恐惧,此刻都化作了睫毛上凝结的、细碎而冰冷的水珠,悄然无声地洇入他大衣细腻的羊毛纹理深处。
当秦轶温热的掌心抚上她冰凉的后颈时,她才惊觉自己整个人正不受控制地、细微地颤抖着。
「想不想去个特别的地方?」秦轶的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在掌心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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