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台风带来了永无止境的雨。
冰冷的雨滴被狂风裹挟，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持续不断地刺在陆明锐的脸上、身上。他身上那件早已湿透的黑色冲锋衣勉强抵御着寒意，雨水顺着衣角滴落，在他骑行的山地车轮胎旁溅起微不可见的水花。葡萄牙法鲁市的这个秋天，被台风的狂暴和末日的死寂彻底吞噬。
大瘟疫下的文明社会的薄纱在短短数日内被撕得粉碎，露出底下血腥而原始的狰狞面目。城市不再喧嚣，取而代之的是偶尔划破死寂的、非人的嘶吼，以及像此刻这样，风雨无止境的呜咽。
陆明锐弓着背，奋力蹬着山地车，车轮碾过环城公路湿滑的沥青路面，发出持续的、单调的沙沙声。车后座上，一个鼓鼓囊囊的登山包被防水布紧紧包裹，里面是他们急需的食物和药品。旁边，两个红色的扁油桶空荡荡地随着颠簸轻轻碰撞，发出沉闷的金属声响——它们正是此行最重要的目标容器。柴油，他必须找到柴油。
他的目的地是城西的加油站，而最终的目标，是返回市郊那片相对宁静的海湾。那里，一艘白色的行政船“正随着波涛轻轻摇摆，那是他们逃离这片地狱、前往直布罗陀的唯一希望。船需要燃料，大量的燃料。
市区内的道路早已被废弃的车辆、倒塌的障碍物以及更可怕的东西堵塞得严严实实，骑行穿越无异于自杀。因此，他选择了这条绕城的环城公路，虽然路程远了些，但理论上应该更为畅通，也……相对安全。
理论而已。
公路两旁是稀疏的树林和偶尔出现的废弃农庄，景象荒凉。风雨声掩盖了许多细微的声响，但这并未让陆明锐有丝毫放松。他的感官高度集中，像雷达一样扫描着四周任何不寻常的动静。格洛克17手枪就插在他腰侧的快速拔枪套里，触手可及，加装的微型消音器让它看起来更长，也更致命。而他那支FS PRO三折叠半自动霰弹枪，则用枪带斜挎在腋下，沉重的分量带来一种令人安心的压迫感。那是应对近距离突发危机的保障。
突然，公路右侧一个破败农庄的栅栏后，两道身影猛地扑出！它们的动作扭曲而迅捷，完全违背了物理常识，带着一种纯粹的、捕食性的疯狂。腐烂的皮肤被雨水泡得发白肿胀，浑浊的眼珠死死锁定了移动中的陆明锐。
丧尸！
陆明锐瞳孔一缩，几乎没有思考的时间。他猛地捏紧刹车，山地车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打滑，险险稳住车身。几乎在同时，他身体向一侧倾斜，右脚稳稳撑地，左手已经抽出了格洛克手枪。
“噗！噗！”
两声轻微得几乎被风雨声淹没的枪响。安装的消音器有效地抑制了大部分噪音。第一颗9mm子弹精准地钻入第一个丧尸的眼窝，它的后脑勺瞬间爆开一团粘稠的污物，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般瘫软下去。第二枪稍微偏了些，击中了第二个丧尸的下颌，打碎了骨头和烂肉，但它仍在前冲。陆明锐冷静地微调枪口，第三次扣动扳机。
“噗！”
子弹从眉心贯入。第二个丧尸的动作戛然而止，直挺挺地向前栽倒，溅起一片泥水。
危机解除，速度快得仿佛只是一个插曲。陆明锐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了几下，随即缓缓平复。他保持着警惕，迅速环视四周，风雨依旧，没有更多身影被吸引过来。
他下了车，将山地车推到路边一棵相对茂盛的树下略作遮挡。然后他走近那两具开始真正“死亡”的尸体，浓烈的腐臭即使在大雨中也无法完全掩盖。他皱了皱眉，目光投向它们冲出来的那个农庄。
一座不大的砖石房子，谷仓的门敞开着，里面一片狼藉。谨慎起见，陆明锐握紧手枪，小心翼翼地进入探查。房子里空无一人，只有被翻倒的家具和干涸的、发黑的血迹诉说着这里曾发生的惨剧。谷仓里堆着些干草，角落有个鸡舍。
一阵极其微弱的“咕咕”声传来。陆明锐眼神一凝，枪口指向声音来源。没有威胁。他走过去，在鸡舍角落的干草堆里，竟然发现了二十多枚完好的鸡蛋。
意外的收获。在末日里，这是堪比黄金的蛋白质来源。他小心翼翼地用干草将这些鸡蛋层层包裹，再放进登山包的空隙里固定好。每一个资源都可能决定生存的时长。
再次上路时，时间已接近下午六点。天色因为台风雨而变得异常昏暗，如同提前入夜。就在这风雨的间歇中，一阵微弱而悠长的声音从城市中心的方向飘来。
是警报声。像是消防车或者空袭警报，被距离和风雨削弱得若有若无，如同鬼魅的哀嚎。
陆明锐刹停车，凝神倾听。警报声持续着，按照某种规律响彻。这或许是某种自动装置仍在运行，整点就会响起，吸引了大量丧尸的聚集，或许是最后的幸存者试图吸引注意吧？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这声音足以穿透风雨，传遍大半个死城。
他紧张地观察着公路两侧的旷野和树林。城外的这些丧尸似乎并未被这遥远而非直接的声音所吸引。它们更多地依赖视觉和近距离的动静。但这并未让他感到轻松。警报声的存在，像一层无形的阴影，加重了环境的压抑感。前路，注定不会平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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