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瑶很难形容自己对“繁育计划”的态度，站在官方，以及全人类的角度，这个计划必须被推行，也不得不被推行。
但站在女性和孩子的角度，她又本能的反感这个计划。
也许……还因为，她的出生从来不是因为父母的期待，而是源自另一个叫“观测者共生实验”的计划。
但对普通女性而言，这个计划的推行，又切切实实为他们提供了更多优惠政策。
只是，她们在遇到困境的时候，似乎也更容易放弃这些只是用于挣取双倍积分的孩子。
当然，楚瑶很清楚，这不能怪这些参与“繁育计划”的“妈妈”。
究其原因，还是“繁育计划”不够完善。
像今天这种，出生几个月突发畸变的婴儿，未来只会越来越多。
如果每一个前往医疗中心的“妈妈”，都是抱着医疗费用太贵，就放弃治疗的想法。
“繁育计划”就失去了意义。
楚瑶想了想，没有再向身旁的女人解释，出声宽慰道：“对新生儿的抚育补助里，是有医疗补助这一项的，你有空可以回去看看补助说明，”
王倩语忙点头，想到自己之前说的话，又下意识低下头，很小声的说：“我，我不是不想要孩子……”
楚瑶打断她，“我知道，这是你在能力范围内，能够做的最好的决定。”
她带着孩子去了医疗中心，然后接受医疗中心的建议，将孩子转送到研究所。
本身就说明了，她的选择一直都不是放弃。
真正出问题的，是负责“繁育计划”的那帮人。
该给的政策和补助没有及时给，该有的宣传和科普不够到位。
想好了，今晚回去后根据“繁育计划”，写一份补充报告，楚瑶没再继续纠结这件事。
奖励了抽完血的小女孩一块小蛋糕，给了她妈妈一杯糖水后，便带着两人的血液，去了隔壁的5号实验室。
临进门前，小女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医生姨姨，谢谢你给妹妹治病。”
楚瑶没回头，朝身后摆了摆手。
王倩语望着前方，直至楚瑶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沉默着，垂下了眼帘。
王夏夏捧着小蛋糕，挨着妈妈坐下，轻声问：“妈妈，妹妹能治好吗？”
王倩语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嗯”了一声，“能的，医生姨姨很厉害。”
王夏夏听到这话，笑得眼睛眯成月牙，很是认同的点点头，“医生姨姨很厉害，还很漂亮，跟妈妈一样漂亮！”
王倩语愣了愣，有些好笑的摇摇头，“医生姨姨漂亮，妈妈不漂亮。”
“妈妈也漂亮！”
王夏夏说的很认真。
王倩语却有些恍惚。
她今年26岁，只比瑶医生大了2岁。
但是跟瑶医生站在一起，看起来像是比她老了10岁。
明明在末世前，她也漂亮自信，在学校里追求者不少，找的男朋友家境殷实，一毕业两人就顺顺利利结婚，很快有了孩子。
只是夏夏刚出生，末世就来了。
一直对她很好的丈夫，成了超凡者，进入了与她完全不同的阶层。
后来，他有了新女朋友，再也没管过她和夏夏。
故事就是这么的老套，且没有新意。
甚至，这样雷同的剧情，不断的在她周围的朋友身上上演。
王倩语苦笑了一声。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普通人和超凡者之间，仿佛隔着一条天堑，永远无法逾越。
……
两个小时后。
5号实验室的大门打开。
王夏夏最先看到从里面走出来的楚瑶，然后是跟在后面的蓝阿姨。
她慌慌忙忙跳下休息椅，一边跑，一边向后张望，“蓝阿姨，妹妹呢？”
楚瑶顿住脚步，朝跟上来的王倩语点点头，“手术很成功，孩子在里面，你们可以跟着蓝医生进去看一下。”
王夏夏高兴的在地上蹦了好几下，捣腾着小短腿，跑到楚瑶身前，仰着脑袋，
问：“医生姨姨，妹妹以后是不是可以变成超凡者？”
楚瑶蹲下身，笑着点头，“是的，不过得等她再长大一些，现在还不可以。”
幼儿期畸变的孩子，只要及时预防和抑制，是能够将畸变控制住的。
如果畸变情况严重，就像今天这个孩子，则需要直接进行“意识剥离手术”。
好在这两年下来，不论是“意识剥离”，还是“意识共融”，这两项技术成果都已经趋于完善。
即便是存活率最低的婴幼儿，也能够承受相应的手术治疗。
感觉到衣摆被人轻轻扯动，楚瑶收回思绪，垂眸看向一手捏着水果糖，一手揪着白大褂一角的王夏夏。
语气柔和道：“医生姨姨，能不能也给我做手术？”
楚瑶讶然：“为什么呢？”
却听小女孩目露向往：“我也想变成超凡者。”
我也想变成超凡者。
这大概是近半年，甚至是近两年来，大多数普通人的愿望。
楚瑶想了想，最终没有拒绝，而是以另一种方式，给了她一个也许能够实现的承诺。
“你现在还太小，等你再长大一些，姨姨再给你做手术怎么样？”
王夏夏眨巴了一下大眼睛，并没有惊喜的欢呼，而是下意识望向身后的大门。
也是在这个时候，王倩语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没有像大部分家长那样，出声训斥孩子的不懂事，而是朝着楚瑶鞠了个躬。
“瑶医生，谢谢。”
说罢，她弯腰抱起女儿，带着女儿再次鞠躬。
这次，她说：“瑶医生，如果有这样的机会，麻烦您通知我一下，我是C营化工厂的工人，很好找。”
没有假意推辞，也没有天花乱坠的感谢。
眼前的女人用最朴实，也是最直白的话语，表达了她此刻真正的想法，以及想要为女儿争取一个超凡者名额的机会。
楚瑶看着她们，忽然有些羡慕。
羡慕小女孩身上那条连衣裙，羡慕她可以在下雨天，撑起一把与众不同的小红伞。
这些，都是她从未拥有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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