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写着“饵已备好,请君入瓮”的素笺,被程无双以一种看似随意、实则经过精心计算的方式,“遗忘”在了内殿靠近窗边的梳妆台抽屉夹缝里。那个位置,并非锦书平日负责打理的范围,但若有人存心窥探,稍加留意便能发现。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举动。若锦书并非内应,此举可能打草惊蛇,让真正的暗桩警觉;若锦书是内应,这便是递到她面前的一道催命符,也是引蛇出洞的香饵。
程无双的心如同被放在文火上慢煎,每一刻都无比煎熬。她表面上依旧维持着哀戚与憔悴,守在摇篮边,仿佛对外界的一切浑然未觉。但她的全部感官都已提升到极致,如同绷紧的弓弦,捕捉着殿内每一丝异常的气息。
严嬷嬷和赵嬷嬷显然也察觉到了什么,她们的动作更加谨慎,眼神也更加警惕,如同两只护崽的母豹,无声地守护在太子和程无双周围。
时间在死寂的等待中缓慢流淌。午后阳光透过窗棂,在冰凉的金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的尘埃在其中无声飞舞。
忽然,外殿传来一阵轻微的、瓷器碰撞的声响,似乎是有人失手碰到了什么。紧接着,是锦书带着惶恐的请罪声。
程无双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来了。
她不动声色,依旧维持着假寐的姿态。严嬷嬷看了她一眼,得到默许后,起身走向外殿,声音带着惯常的沉稳:“怎么了?毛手毛脚的,惊扰了娘娘和殿下休息。”
“嬷嬷恕罪,”锦书的声音带着哭腔,“奴婢……奴婢只是想给娘娘换杯热茶,不小心手滑了……”
“罢了,收拾干净,下去吧。”严嬷嬷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外殿恢复了安静。但程无双知道,就在刚才那短暂的混乱中,有人——极可能就是借着请罪靠近内殿门口的锦书——已经看到了那张素笺,或者,至少确认了“饵”已备好的信号。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搏动。鱼饵已下,就看鱼儿何时咬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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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内,陈默面前摊开着程无双临摹送来的那张古老地图残片,以及工部关于石墨炉窑的最新研判报告。
“归墟……”陈默的手指划过那朱砂标记的地名,眼神深邃。他召来了翰林院几位博闻强识的老学士,询问关于“归墟”的记载。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学士沉吟道:“陛下,《列子·汤问》有云:‘渤海之东,不知几亿万里,有大壑焉,实惟无底之谷,其下无底,名曰归墟。’此乃上古传说之地,意指众水汇聚之处,深不可测。后世亦有方士附会,言其藏有秘境或宝藏,但皆虚无缥缈,无从考证。”
虚无缥缈?陈默却不这么认为。沈墨轩余孽如此郑重其事地将这残片埋藏,绝不可能只是为了一个神话传说。这“归墟”,定然有其特殊含义,或许是一个代号,一个地点,甚至可能与那支佛朗机舰队的目的有关!
“查!”陈默下令,“给朕查阅所有与海外地理、水道、乃至前朝海图有关的典籍档案!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曾被称作‘归墟’,或者与之相关!”
同时,他对暗卫指挥使道:“那处货栈和石墨工坊,给朕盯死了!他们需要的原料,尤其是铁和硝石,严格控制来源,但要做出疏漏的假象,让他们能少量获取,吊住他们!朕要看看,他们到底能造出什么东西来!”
他要放长线,不仅要钓出宫内的“老夫人”,还要将这企图窃取军工技术的毒瘤一并铲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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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宫的夜晚,比白日更加难熬。宫灯的光芒在夜风中摇曳,将人影拉得扭曲变形,仿佛潜藏着无数鬼魅。
程无双躺在榻上,却毫无睡意。孩子服用了微量鬼罂粟后,呼吸虽仍微弱,但还算平稳,这让她稍感安慰。她的耳朵却竖着,捕捉着殿外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
子时刚过,万籁俱寂。一阵极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窸窣声,从殿外廊下传来,像是夜风吹动落叶,又像是……有人蹑手蹑脚地行走。
程无双的心猛地一提。她轻轻坐起身,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向内殿门口。严嬷嬷和赵嬷嬷也立刻警觉,无声无息地靠近门口两侧,如同蓄势待发的阴影。
那窸窣声在门口停顿了片刻,似乎在确认里面的动静。然后,极其缓慢地,门轴发出了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干涩的转动声——有人在外面,试图推开殿门!
程无双屏住了呼吸,手悄悄摸向了枕下藏着的、陛下之前赐予她防身的一柄短匕。
门被推开了一道狭窄的缝隙,一个黑影如同鬼魅般滑了进来。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程无双看清了那人的侧影——虽然穿着夜行衣,蒙着面,但那身形轮廓,分明就是锦书!
果然是她!
一股混杂着被背叛的刺痛和确认目标的冰冷,瞬间席卷了程无双。
那黑影进入殿内后,并未立刻行动,而是警惕地四下环顾,目光最终落在了摇篮和程无双所在的床榻方向。她似乎在犹豫,是先去确认太子的“死活”,还是……执行其他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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