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十七分，万籁俱寂，只有医院走廊里的灯光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林川站在病房门前，他的手指微微弯曲，轻轻地叩响了那扇门，发出了三声清脆的声响。
门并没有上锁，似乎在等待着他的到来。林川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门轴发出了轻微的“嘎吱”声。门开的瞬间，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夹杂着银杏叶的苦香扑面而来，让人有些不适。
月光透过窗户，斜斜地洒在病房的窗台上，形成了一道银色的光带。宋雨桐背对着门，静静地坐在病床上，她的身影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单薄。她的脚边，堆积着一些碎叶，这些碎叶在月光的照耀下，宛如一团被揉皱的云朵。
“林先生。”身后传来小雪的轻声提醒。林川缓缓转过身，看到护士小雪正端着药盘从护士站走来。她的白大褂下摆轻轻扫过地面，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宋小姐今天情绪波动比较大，您……”小雪的话还没说完，林川便打断了她。他的目光并没有落在小雪身上，而是紧紧地盯着宋雨桐垂在身侧的手。
那只手正紧紧地攥着一张照片，照片的边角已经泛起了旧报纸一样的黄色，显然这张照片已经有些年头了。照片的一角露出了半截扎着马尾的小女孩的裙角，仿佛在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林川深吸一口气，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就说两句话。”说完，他将牛仔外套轻轻地搭在椅背上，动作轻柔得仿佛生怕惊飞了什么。然后，他慢慢地走到宋雨桐的病床前，静静地站着。
小雪犹豫了一下，手中的药盘里的玻璃药瓶相互碰撞，发出了细碎的声响。
她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墙上的电子钟，时间显示已经接近午夜十二点，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仿佛心中有千斤重担一般，轻声说道：“十二点前必须离开。”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走廊尽头。与此同时，那股浓烈的消毒水味道也被一阵微风卷起，稍稍散去了一些。
病房里顿时变得异常安静，静得让人甚至能够听到窗外银杏树叶飘落时发出的细微声响。林川缓缓地在病床沿边坐下，与宋雨桐保持着半臂的距离。他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她的手上，只见她的指尖正紧紧地抠着一张照片的边缘，由于过度用力，照片的边缘已经被抠出了一圈毛茸茸的边。而她的指甲盖则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白色，就像是被水泡久了的墙皮一样。
林川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说道：“又想跳楼？”他的语气带着一丝调侃，似乎是想要缓解一下这压抑的氛围。接着，他故意用高中时给宋雨桐起的外号称呼她，“雨桐同学，上个月在顶楼天台，你说要学蝴蝶飞，我可是扛着你下了二十三层楼呢。”
然而，宋雨桐却像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毫无反应。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地转过脸来，动作显得有些迟缓。就在这时，一缕清冷的月光恰好洒在了她的脸上，照亮了她那红肿得像两颗红樱桃一样的眼睛，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而她那长长的睫毛上则凝结着几颗细小的水珠，宛如清晨沾着露水的蛛丝一般。
“我只是……”宋雨桐的声音异常沙哑，听起来就像是砂纸在玻璃上摩擦一样，让人听了心里很不舒服。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不知道该怎么活。”说完，她缓缓地松开了紧握着照片的手。
林川这才看清，照片里是个穿蓝白校服的小女孩，站在铺满塑胶的操场上，马尾辫被风掀起一角，嘴角咧到耳朵根，露出两颗缺了门牙的牙床——和此刻眼前这个总把情绪藏在甜腻笑里的宋雨桐，像两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又像被人狠狠揉皱了再摊平。
“这是小学三年级春游。”宋雨桐的指尖抚过照片里的双杠，“那天我摔了一跤，膝盖磕破了，老师要送我去校医室，我偏要拍完集体照。”她喉咙动了动，“因为我爸说，要把最开心的样子存进相纸里，这样他在外地出差时，就能拿着照片亲我的笑脸。”
林川盯着照片里的笑容。
那笑容仿佛是被烙铁烫在相纸上一般，深深地烙印在了那里，连眼尾的细纹都似乎散发着丝丝缕缕的温度。与宋雨桐如今习惯性的甜笑截然不同——那笑容宛如橱窗里的假花，即便花瓣摆放得再精致，也终究只是没有根基的装饰品罢了。
“你以前的笑容，比现在真实多了。”他轻声说道，仿佛声音稍大一些，就会惊扰到什么易碎的东西。“那时候的宋雨桐，摔了跤会哭，拿到糖会像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完全不像现在……”他的话语略微一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像被人硬生生地往心里塞进了一团棉花，无论有怎样的情绪，都只能紧紧捂着，生怕它们会从某个缝隙中渗漏出来。”
宋雨桐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她突然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猛地抓起他的手，用力地按在自己的心口处。林川能够透过那单薄的病号服，清晰地感受到她剧烈的心跳，那心跳快得如同擂鼓一般，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他的掌心，甚至让他的掌心都有些微微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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