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朗与白露一行人,离开已重现生机的安华县,策马扬鞭,朝着此次行程的最终目的地——灾情最为惨烈的阜宁县疾驰而去。
马蹄踏起的不是尘土,而是干裂土块崩碎的粉末。越是接近阜宁县境,周遭的景象便越发触目惊心,仿佛从人间一步步踏入了鬼蜮。广袤的田野彻底失去了生命的绿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望不到边的、令人心悸的枯黄与灰白。土地龟裂的口子纵横交错,深不见底,如同大地上狰狞可怖的伤疤,无声地诉说着极度的干渴。曾经迎风摇曳的禾苗,早已化为焦脆的枯草,脚轻轻一碰,便碎裂成齑粉。道旁的树木也未能幸免,树叶落尽,只剩下光秃秃、扭曲的枝桠倔强地伸向毫无云彩的蓝天,如同无数绝望的臂膀。
完全断流的河床裸露在外,被毒辣日头曝晒得泛着惨白的光,河底的淤泥板结干裂,偶尔能看到几具小型牲畜的骨架半掩其中,更添凄惶。官道上,逃荒的百姓三三两两,步履蹒跚。他们衣衫褴褛,几乎不能蔽体,一张张脸上布满尘土,眼神空洞麻木,看不到丝毫希望。有气无力的呻吟、孩童微弱的啼哭,伴随着拖沓的脚步声,构成一曲悲怆的死亡行进曲。更令人心颤的是,路边不时可见倒毙的尸骸,在烈日下迅速腐败,散发出异味,却无人有力气掩埋,只能任由鸦雀盘旋,场景之惨烈,宛若炼狱。
“唉……民生多艰,以至于斯……”陆明朗勒住马缰,望着这赤地千里的惨状,胸口如同压了一块巨石,沉闷得几乎喘不过气。他身为知州,虽早已从文书上知晓灾情严峻,但纸上得来终觉浅,此刻亲眼目睹这生灵涂炭的景象,所带来的震撼与冲击远非笔墨所能形容。白露依旧沉默地跟在身侧,面纱下的脸庞看不出表情,但那紧握缰绳以至于指节发白的手,暴露了她内心并非毫无波澜。
一行人心情沉重地进入阜宁县城。城内的情况比野外稍好,但也仅仅是“稍好”而已。街道两旁的商铺十室九空,大多关门歇业,一片萧条破败。水,成了这里最昂贵也最稀缺的资源。可以看到一些大户人家仆役模样的人,手持棍棒,护卫着满载水桶的骡车,神色警惕地从城外归来,显然是从极远的地方运水。而普通百姓则聚集在几口近乎干涸的水井旁,排着长长的队伍,手里拿着破旧的瓦罐木桶,眼巴巴地望着井底那一点点浑浊的泥浆。为了一点活命的水,争吵、推搡、乃至绝望的哭嚎时有发生,秩序濒临崩溃。
阜宁县令徐明德,此刻正站在县衙后堂几乎空无一物的粮仓前,眉头紧锁,面容憔悴。他年纪不过三十出头,身材清瘦,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有补丁的官袍,深陷的眼窝里布满了血丝,嘴唇因干渴而裂开数道血口。他是真正的寒门学子,凭借十年寒窗苦读才挣得功名,因在朝中毫无根基,被分发到这偏僻贫瘠的阜宁县为官。也正因出身微寒,他比那些膏粱子弟更能体会民间疾苦。旱情初露端倪时,他便不顾“报喜不报忧”的官场潜规则,第一时间八百里加急向州府奏报灾情,同时果断开仓放粮,设立粥棚,并亲自带着衙役和青壮,踏遍全县寻找可能的水源,试图为治下百姓争得一线生机。
然而,人力岂能胜天?数月无雨,井涸河干,仓廪渐空,他所有的努力在无情的天灾面前都显得如此渺小和徒劳。眼看着存粮即将见底,饿殍日增,民心涣散,这位年轻的县令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和内心的煎熬,整个人瘦脱了形,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这天一大早,他正准备再次外出,前往更偏远的山区碰碰运气,看看能否找到些许山涧渗水,衙役便连滚爬爬地冲进来禀报:“老爷!老爷!知州陆大人到了,已到衙门外!”
徐明德心中猛地一沉,以为是上官前来问责他救灾不力。他深吸一口气,整了整破旧的官袍,压下心中的苦涩与惶恐,快步迎出衙门。见到风尘仆仆的陆明朗,他正要撩袍下跪请罪,陆明朗却抢先一步扶住了他,语气急促却带着一种难以抑制的激动:
“徐县令不必多礼!灾情本官一路看来,已然知晓!本官此来,非为问罪,而是带来了天大的好消息!”
徐明德一愣,茫然地看着陆明朗。
陆明朗继续道:“长公主殿下仁德感天,心系蜀地灾黎,特从方外请来了法力无边的凌灵真人!前日,真人已在安华县设坛作法,成功祈降甘霖,解了安华县之困!本官此番前来,正是奉真人之命,协助贵县搭建祈雨法坛!真人不日便将仙驾亲临,为你这阜宁县万千百姓,求雨救灾!”
这番话,如同黑暗中劈下的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徐明德近乎绝望的心田!他浑身剧震,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陆明朗,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得不成样子:“陆……陆大人!您……您所言当真?!世上……世上真有能呼风唤雨的仙人?安华县……真的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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