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越野车甩开车后远处依稀可闻的警笛与李家大宅方向的混乱，如同一条熟练的游鱼，悄无声息地滑入蓉城老城区错综复杂、灯火阑珊的巷弄深处，最终稳稳地停在一家其貌不扬、甚至招牌都被油烟熏得有些发黑的夜宵摊旁。
“吱呀”一声，车门推开。宋晓辉率先跳下车，站在潮湿而略带油腻的石板路上，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合的、极其霸道的香气——是牛油火锅底料沸腾的醇厚，是辣椒花椒在热油中爆香的焦灼，是各种香料和食材混合出的、令人食指大动的市井烟火气。他满足地眯起眼，像一只慵懒的猫晒到了太阳：“嗯，是这儿了！错不了！地道的老蓉城鬼饮食味道，比那些五星级大酒店华而不实的玩意儿强到不知哪里去了。”
夜凰跟着下了车，高跟鞋踩在略粘脚的路面上，她下意识地蹙了蹙眉，警惕地快速扫视了一圈周围环境。低矮破旧的居民楼，墙面斑驳，窗户里透出昏黄的灯光；路面因为常年油烟浸润显得有些油腻；几张简陋的折叠桌和塑料凳散放在路边，只有三两个零散的食客埋头酣战，吃得满头大汗。一切都显得平凡甚至有些脏乱，与她习惯的冰冷高科技环境格格不入。她实在难以想象，刚刚才以近乎神魔般的手段单枪匹马挑翻了戒备森严的李家大宅的先天宗师，会选择这样一个地方作为行动后的第一站。
摊主是个围着沾满油污的深色围裙、头发花白的老头，正站在一个巨大的炒锅前，手法娴熟地颠勺，锅铲碰撞发出清脆的“铛铛”声，赤红的火焰不时腾起，映照着他那张饱经风霜却异常平静的脸。
“陈爷，老规矩，分量加倍，辣度给我拉到顶！”宋晓辉似乎对这里熟门熟路，高声喊了一嗓子，也不管对方听没听见，就径直走到最里面一张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小桌旁，甚至还顺手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本就泛着油光的塑料凳子，然后对夜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坐，别愣着。别看这儿环境破，味道绝对是这个——”他翘起大拇指，脸上洋溢着一种回到快乐老家的惬意。
夜凰犹豫了一下，看着那油腻的凳子和桌面，她那身价值不菲的定制西装裤与此地显得如此格格不入。但看着宋晓辉那自然而又不容拒绝的态度，她还是深吸一口气，尽量忽略那点不适，坐了下来，身体微微有些僵硬。
宋晓辉则已经熟络地拿过桌上那张边缘卷曲、泛着油光的塑封菜单，看都没看，就用指甲在上面划拉了一大堆东西：招牌烤鱼、麻辣小龙虾、爆炒田螺、烤脑花、掌中宝、还有一打本地产的冰镇啤酒。
很快，冒着滚烫热气的菜肴和冰凉的啤酒就被一个围着同样油腻围裙的小伙计端了上来，几乎占满了整张小桌。红油滚滚，辣椒和花椒铺得满满当当，香气霸道地直往鼻子里钻，勾得人馋虫大动。
宋晓辉毫不客气，直接上手，抓起一只通红的小龙虾，熟练地掐头、去壳、抽线，然后将饱满的虾肉在浓郁汤汁里一蘸，塞进嘴里，满足地叹了口气，眼睛都眯了起来：“呼——爽！打架是个体力活，打饿了，就得来点这种实在的、有烟火气的玩意儿才够劲！”他拿起一瓶啤酒，用筷子头利落地撬开瓶盖，递给夜凰一瓶，自己对着瓶口灌了一大口，“别愣着，吃啊。放心，没毒，我也没下药。陈爷在这儿摆了十几年摊，靠的就是口碑和实在。”
夜凰看着他毫无宗师架子的豪放吃相，与方才那个在李家大宅冷酷碾压、言出法随的可怕形象判若两人，紧绷的心弦和身体不知不觉间松弛了些许。她学着样子，用一次性筷子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块烤得外焦里嫩的鱼肉，犹豫地放入口中。瞬间，复合的麻辣鲜香如同炸弹般在舌尖味蕾上轰然炸开！鱼肉细腻入味，味道竟出乎意料地惊艳美味，极大地抚慰了她今晚接连受到冲击的神经。
几口冰啤酒下肚，冰火两重天的刺激感让她轻轻吸了口气，却也感觉格外痛快，一直紧绷的脸色缓和了许多。
“为什么帮我？”夜凰放下筷子，用纸巾擦了擦嘴角，看着对面大快朵颐、仿佛世间唯有美食最重要的男人，问出了心底盘旋已久的、最大的疑惑，“不仅仅是为了那个U盘吧？以你的能力，想要对付李擎天，应该有更直接、更简单的方式，不需要绕这么大圈子，更没必要……带上我这么一个麻烦。”
宋晓辉正对付着一只田螺，吸得滋滋作响，闻言含糊不清地说：“看顺眼了，不行吗？”他抬头，对上她认真探究的目光，蒸汽氤氲中，他的眼神显得有些深邃，脸上的玩世不恭稍稍收敛，“李擎天是必须要碾死的臭虫，U盘是顺手拿的钥匙，而你……”他顿了顿，笑了笑，“胆子够肥，眼光够毒，技术好像也还不错，正好缺个帮我处理这些世俗杂事的。我这个人，最怕麻烦，尤其是这种动脑子算计来算计去的麻烦。有个现成的首席情报官不用，岂不是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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