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的晨光透过窗棂，洒在杂货铺的木质柜台上，把从深圳发来的电子表表盘映得发亮。沈浩趴在柜台后的小竹凳上，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粮票 —— 是昨天沈建国从粮店带回来的，他反复摩挲着粮票上的 “全国通用” 字样，小耳朵竖得笔直，生怕错过父母商量囤粮的动静。
李秀莲正蹲在地上整理肥皂箱，箱里的薄荷味肥皂还剩三十多块，她盘算着等深圳的新货到了，就把这批肥皂降价处理，腾出手来囤粮。可一想到要把家里仅存的六千块存款拿出五千块来囤粮，她心里又犯了嘀咕：“建国，真要拿五千块出来？万一粮价没涨，咱连进洗衣粉的钱都没有了。”
沈建国刚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张从乡下表哥那拿来的粮票收购清单，上面记着 “张家村：100 斤”“李家屯：80 斤”，他把清单放在柜台上，语气坚定：“昨天王师傅跟我说，供销社下周就要上调粮食计划价，现在不囤，等涨了价再买，就晚了。你忘了 1987 年卖布票？要是当时犹豫，咱能赚那四千五吗？”
他说着，心里却也没底。停薪留职这三个月，杂货铺每月纯利两百多块，虽说比在农机厂仓库强，可这五千块是全家的家底，一旦砸在粮食上，铺子里的电子表、蛤蟆镜断了进货，生意就得停。可一想到儿子连日来的哭闹，想到火车站搬运工说的 “深圳囤粮潮”，他又觉得这赌值得 ——1980 年代的机遇，本就是在犹豫中溜走的。
沈浩见母亲没说话，从竹凳上滑下来， 跑到李秀莲身边，把手里的粮票递到她面前，又指了指铺子里的空隔间 —— 那是之前堆深圳货的地方，现在只放着几个空纸箱，正好能用来堆粮票和油桶。他还从口袋里掏出颗橘子糖，是林晓雅昨天送来的，小心地塞到李秀莲嘴里，嘴里含糊地说 “甜、赚”。
李秀莲含着糖，甜丝丝的味道从舌尖漫到心里，她看着儿子期待的眼神，又看了看沈建国手里的收购清单，心里的防线终于彻底松动。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行，就按你说的办，拿五千块出来囤粮。你今天就去乡下找表哥，收粮票；我去粮店跟王师傅订食用油，再托张婶问问她乡下亲戚，有没有多余的粮票要卖。”
沈建国听到这话，眼睛一下子亮了，他连忙把清单叠好塞进棉袄内袋：“我这就去，争取今天收够三千斤粮票，明天再去收两千斤。铺子里的事，就辛苦你了。” 他说着，又想起什么，“对了，深圳那边的货，我已经托王老板先少发点电子表，多发电风扇 —— 夏天快到了，风扇肯定好卖，就算粮价没涨，咱也能靠风扇赚点钱。”
沈浩见母亲松了口，高兴得在铺子里跑了起来，不小心撞到了放肥皂的箱子，“哗啦” 一声，几块肥皂滚了出来。他连忙蹲下来捡，小手把肥皂擦得干干净净，放回箱子里 —— 他知道，这次囤粮是家里的大事，可不能添乱。
上午九点多，沈建国骑着自行车去了乡下，车后座绑着两个空麻袋，还带了杆小秤，准备收粮票时用。李秀莲则锁了铺子，提着个布包去了 “为民粮店”，布包里装着五百块钱，是用来订食用油的。
路过张婶家时，张婶正坐在院门口缝被子，看到李秀莲，连忙招呼她：“秀莲，这是要去哪啊？”“去粮店订点油，” 李秀莲走过去，压低声音，“建国说要囤粮，我想问问你乡下亲戚，有没有多余的粮票要卖。”
张婶眼睛一亮，放下手里的针线：“巧了，我娘家侄子昨天还说，家里有两百斤粮票想卖，说要凑钱给儿子娶媳妇。我这就给你写个地址，你让建国去看看，价格好商量。” 她说着，从屋里拿出纸笔，飞快地写了个地址，递给李秀莲，“你跟建国说，就说是我介绍的，让他别坑人家。”
李秀莲接过地址，心里踏实了不少，又跟张婶聊了几句囤粮的事，才往粮店走。到了粮店，王师傅正在给顾客称粮食，看到李秀莲，笑着说：“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又犹豫了呢。”“这次不犹豫了，” 李秀莲递过五百块钱，“订两百斤食用油，什么时候能取？”
“后天就能到，” 王师傅接过钱，给她开了张收据，“我给你留最好的菜籽油，保证香。对了，最近粮票价格涨得快，你让建国收粮票时抓紧，别等涨了价再收。”
李秀莲拿着收据，心里满是期待，又有些忐忑。她走出粮店，看着街上渐渐多起来的行人，不少人手里都提着粮袋，嘴里说着 “囤粮”，她知道，自己这次的决定没错。
中午时分，李秀莲回到铺子，沈浩正坐在柜台后，拿着个小算盘，学着算账的样子，把算珠拨得 “噼里啪啦” 响。看到李秀莲回来，他立刻跑过去，拉着她的手问 “油、订了吗”。李秀莲笑着点头，把收据递给她看：“订了两百斤，后天就能取。张婶还介绍了个亲戚，有两百斤粮票要卖，等你爸回来，就让他去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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