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
许大茂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顶着两个黑眼圈,显然是一晚上辗转反侧,没睡踏实。
他趿拉着鞋走到外屋,看见他妈正蹲在地上,被煤球炉子呛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妈。”
许大茂他妈回头看了他一眼:
“醒了?
不多睡会儿?
你这刚下乡回来,累得跟孙子似的。”
“睡不着,心里有事。”
许大茂搓了把脸,凑了过去。
“等会儿炉子生好了,您从箱子里拿点干蘑菇,再挑六个鸡蛋,给易中海送过去。”
许母捅炉子的动作一顿,猛地抬起头,满脸都是活见鬼的表情。
“给他送东西?
为啥啊?
大茂,你是不是睡糊涂了?
那老绝户跟咱们家可不对付,你忘了以前他怎么帮着傻柱挤兑你的?
咱们家又不欠他的!”
“哎呀,这事儿您就别管了。”
许大茂被她喊得心惊肉跳,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让您送您就送,这里头的道道儿,您不懂。
您就说是……就说是我的一点心意。”
许母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随即脸上满是鄙夷。
“他那天在院里也不遮掩一下,也不嫌丢人!
一把年纪还摆酒,我呸!”
“行了行了,您快别说了。”
许大茂吓得一个激灵。
大哥不笑二哥。
这话要是让院里人听见,指不定就联想到自己家了。
他声音压得更低了。
“您记住,送到就行,话也别多说。
就说是我意思的就成。
我这还得去厂里销假,顺便把放映机还回去。”
说完,他不再跟母亲多解释,从屋里把那两个木头箱子搬出来。
仔细地绑在自行车后座上,推着车就出了院子。
许母看着儿子的背影,嘴里嘟嘟囔囔地骂了几句“邪了门了”。
但还是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煤灰,不情不愿地往储藏东西的角落走去。
虽然她一百个想不通,但儿子的吩咐,她还是得照办。
……
易中海家。
易中海今天又跟厂里请了假。
自从被发配到锻工车间,那地方对他来说就跟牢笼一样,多待一分钟都觉得憋屈。
反正工资已经被降到了底,请假扣点钱,他也不在乎了。
他正坐在桌边,在写着请帖。
杜鹃则是拿着扫帚在屋里屋外来回地扫着。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许母那不怎么情愿的动静。
“易师傅在家吗?”
易中海写字的动作一顿,眉头微皱。
这院里,除了几个老人,已经很少有人主动上他家门了。
他放下笔,走到门口。
许母提着一个篮子,篮子里铺着干草,上面码着一包油纸裹着的干蘑菇和六个新鲜的土鸡蛋。
她把篮子往前一递,脸上没什么表情。
“易师傅,这是我们家大茂让我给你送来的。
说完,她把篮子往易中海手里一塞,扭头就走,多一个字都懒得说。
易中海提着篮子,站在原地,看着许母离去的背影,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他低头看了看篮子里的东西,蘑菇是好蘑菇,鸡蛋个头也不小,都是乡下才能收到的好货。
他那张因为长期阴郁而显得有些僵硬的脸上,嘴角忽然扯动了一下,似笑非笑。
这许大茂,果然是个聪明人。
这篮子东西,送的不是人情,是默契。
是告诉他易中海,咱们俩的事,彼此心里都有数了,以后井水不犯河水,谁也别去捅谁的窗户纸。
你养你的“儿子”,我养我的“儿子”,咱们关起门来,各过各的。
“哼。”
易中海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分不清是轻蔑,还是认可。
他提着篮子转身回了屋。
杜鹃看到他手里的东西,怯生生地看了一眼,没敢问。
“把鸡蛋拿盐水泡上,能多放几天。
蘑菇炖鸡的时候搁里头。”
易中海把篮子放在桌上,语气平淡地吩咐了一句。
然后,他重新坐回桌边,继续写他的请帖。
心情,却比刚才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
轧钢厂,副厂长办公室。
李怀德靠在宽大的椅子里,双脚惬意地搭在办公桌上。
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茉莉花茶,正闭着眼睛享受。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和淡淡的茶香。
张秘书站在办公桌前,微微躬着身子,神情严肃。
“厂长,您让我盯着的事,都安排下去了。
“嗯。”
李怀德眼皮都没抬,轻轻吹了口杯子里的热气。
张秘书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
“厂长,昨天我去后勤那边转了一圈,倒是发现了一个管理上的小问题。”
“哦?”
李怀德终于放下了茶杯,来了点兴趣。
“说说看。”
“就是咱们厂食堂的管理,尤其是员工下班这块儿,有点松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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