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已深。
庞大的皇城好似一头巨兽,匍匐在夜色深沉的汴梁城中。
内书堂,最深处的屋子里灯火未熄。
一盏孤灯如豆,映照着钱公公略显削瘦的身影。
他难得没有看公文,也没有歇息。
只是独自一人,在灯下反复摩挲、欣赏着一本手抄的书册。
正是白天里,陈安托他转交给小春子的那本手抄版版《礼记》。
白日里在外面不方便多看,但只粗粗一瞥间,便已觉不凡。
此刻在无人打搅的书房里细细品味。
越看,心头当中的那份惊艳之感,便是愈发不可收拾。
“好字,当真是好字啊......”
钱公公喃喃自语,眼中异彩连连。
这字迹瘦长锋利,转折之处如铁画银钩,自带一股凌厉飘逸的仙气。
但却又锋芒毕露,富有傲骨之气,如同断金割玉一般,别有一种独特韵味。
他在这宫里待了二十年,服侍过两代君王。
见过的翰林学士、书法大家不计其数,可却从不曾见过具有如此风骨的笔迹。
当今官家痴迷书画,尤爱搜罗天下奇珍。
这本手抄的《礼记》,广论内容着实寻常,可单凭这一手前所未见的绝妙书法......
钱公公的呼吸,不由得急促了几分。
他太了解当今陛下的脾性了。
这般书法字体若是被酷爱此道的天子看到,便如同一位绝世老饕,忽而遇见了一道前所未闻的珍馐美馔。
其引起的兴趣,可想而知。
而他,作为进献之人......
意识到这一点,钱公公的心头便不可抑制的变的火热起来。
这本书册的价值,早已远远超出了其内容的本身。
说不得,这便是自己苦苦等待多年。
连做梦都念念不忘的进身之阶!
可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另一道身影便浮现在他脑海当中。
是陈安那张温和、平静的脸。
还有他今日拜托自己时,那份真诚的信任。
钱公公的内心,一时间陷入了天人交战。
一边,是与陈安在这些时日里渐渐建立起来的几分难得情分与欣赏。
另一边,却是这稍纵即逝、足以改变自身命运的天大机遇。
灯火摇曳,将他脸上的神情映照得明暗不定。
许久。
许久。
钱公公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再抬起头时,眼中那仅存的一丝犹豫,已然被一股名为野心的火焰燃烧殆尽。
“咱家,也是为了你好......”
他对着空气,仿佛是在说服自己。
“陈先生你才华横溢,却只能屈居在小小东观里,做个校书郎。”
“咱家把这书册献上去,也不会冒领了你的功劳,定会在天子面前美言几句,届时......”
他将陈安手抄的那本《礼记》小心翼翼地用一方锦帕包裹好,珍而重之地收入怀中。
然后,站起身来。
从书架上另寻了一本寻常匠人刻录下来的《礼记》。
研墨,拿笔。
模仿着陈安的笔迹,在其扉页上一笔一划写下了那句同样的话:
“出身寒微不是耻辱,能屈能伸为大丈夫。”
——赠李春。
字迹虽有七八分相似,可那股独特的精气神,却是如何也模仿不来。
钱公公打量了一阵,有些可惜的摇了摇头。
做完这一切,他又从自己的柜子里,取了一瓶上好的伤药。
本想随意的唤个小太监,将这两样东西送去夜香司交给小春子。
可沉吟片刻,终究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自己揣着东西,提起一盏灯笼,独自向那皇宫无人愿意往来的角落走去。
......
夜更深了。
夜香司里,一个瘦弱的身影正强忍着背上传来的钻心伤痛忙碌。
将最后一个恭桶清洗干净,小心的摆放整齐。
这里虽然日日打扫,看上去整洁无比。
可是那股长时间积累,浸透在墙壁、地砖里的秽恶气味。
却是如同附骨之疽,挥之不去,恶臭难闻。
好在最近这一段时日过去,小春子已经习惯了。
或者说,他已经是被腌入味,自己察觉不到了。
终于忙碌完这一切,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正打算拖着疲惫的身子,去井边简单清洗一下便上床睡觉,结束这辛苦的一天。
冷不丁的,门外传来另外一个小太监的声音。
“小春子,快出来,有上面来的大公公寻你。”
“啧啧啧,没看出来啊,你小子居然还有这种关系......”
小春子怔了怔,心头发苦。
他要是真有关系的话,眼下也就不会在这里洗马桶了。
没有理会同为倒霉蛋的太监挖苦。
他赶忙擦了擦手,心头忐忑不安的走了出去。
方一走出门。
便在昏黄的灯笼光的映照下,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钱...钱公公?”
他神色一惊,扑通一下便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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