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嗡鸣声从祭坛顶端的黑色晶体中传出，频率越来越高，搅动着整个溶洞的空气。那声音带着一种濒临破碎的不稳定感，让刚从精神冲击中缓过劲来的队员们心脏发紧。
“它要炸了？”一名队员捂着流血的耳朵，艰涩地问。
沈行知抱着怀中气若游丝的江月瑶，心头一沉。他能感觉到，那晶体中蕴含着一种毁灭性的力量，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他的呼唤穿不透那层昏沉，但江月瑶的眼睫却在此刻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她的视野还有些模糊，耳边尽是那刺耳的嗡鸣和沈行知焦急的心跳。
“祭坛……”她开口，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那些……魂魄……”
她挣扎着抬眼望去，那十几根光柱中的身影在晶体的嗡鸣中剧烈地闪烁，仿佛随时都会被撕成碎片。祭坛在被江月瑶逆转后，虽然重创了金眼祭司，但它本身也成了一个失去控制的能量漩涡，而这些被囚禁的魂魄，成了它最后可以吞噬的燃料。
“它会把他们一起拖进湮灭。”江月瑶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你要做什么？”沈行知扶住她，不让她摔倒。
“送他们走。”她推开沈行知的搀扶，一步一步，重新走向那座巨大的黑色祭坛。她的背影单薄，步伐却异常稳定。
其他队员见状，下意识地端起武器，在江月瑶和那个倒在地上的祭司之间，构筑了一道人墙。
金眼祭司躺在地上，浑浊的瞳孔转动着，看着江月瑶的举动。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发出嘲讽，却只引得一阵剧烈的咳嗽，黑色的血沫从他嘴角溢出。
江月瑶再次来到祭坛的基座前。她没有再发动任何攻击性的术法，只是伸出双手，轻轻贴在了冰冷的石面上。
她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她没有再强行灌注力量，也没有试图去解析这复杂的结构。她将自己恢复了一丝的灵台放空，将自己的神识化作了一座灯塔。
她不再对那些受苦的灵魂诉说他们的过往，不再唤醒他们的执念。那些东西太沉重了，不该是他们带往下一段旅程的行囊。
她只是在自己的意识深处，构建了一个最简单、最本源的意象——一扇门。一扇通往安宁，通往解脱，通往轮回的门。她将自己对“生”与“死”的全部理解，对“道”的全部感悟，都倾注在这扇门的构想中。
然后，她向所有被困的魂魄，传递了一个平静的念头。
“可以……回家了。”
这个念头，没有强迫，没有命令，只是一份平静的告知。
光柱中，那些闪烁不定的身影，一个个地安静了下来。他们扭曲痛苦的表情，渐渐舒展。
龚家村那个老人的魂魄，首先转过身。他不再怨毒，只是带着一丝释然，朝着江月瑶的方向，微微躬了躬身。然后，他的身影化作一点光，飘向了江月瑶在意识层面构建的那扇门。
接着，是小梦酱。年轻的女孩脸上还带着泪痕，但悔恨已经被平静所取代。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伴”，又看了一眼江月瑶，露出了一个浅浅的，解脱的笑容，追随而去。
恒盛贸易的李建国、失踪的大学生、被卷入的无辜路人……一个接一个。
他们不再是祭坛的燃料，不再是怨恨的集合体。他们重新变回了拥有各自轨迹的独立灵魂。在离开这个囚笼前，他们都以自己的方式，向这位为他们打开通路的人，表达了最后的谢意。
整个溶洞，上演着一场无声的告别。
随着最后一个魂魄穿过那扇无形的门，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从天地间贯入江月瑶的身体。
那并非物理上的温度，而是一种来自世界本源的馈赠与认可。她身体里的疲惫被一扫而空，神魂上因强行动用力量而产生的裂痕，在这股暖流的冲刷下，迅速被修复、填满，甚至变得比以往更加坚韧、通透。
她耗尽的灵力，在顷刻间被补充圆满，并且还在持续上涨，冲破了某个无形的壁障。她对周围世界的感知，在这一刻变得截然不同。她能“听”到岩石在漫长岁月里的低语，能“看”到空气中不同能量的流动轨迹，能“闻”到沈行知身上那股混合着阳刚血气与坚定意志的味道。
境界，再次获得了提升。
与此同时，失去了所有“养料”的祭坛，走到了它的终点。
顶端那颗发出最后哀鸣的黑色晶体，表面的光芒彻底熄灭。蛛网般的裂纹从内而外地蔓延开来。最终，在一声清脆的、如同玉碎的轻响中，它整个化作了一捧细腻的黑色粉尘，簌簌地飘落下来。
那座象征着罪恶与掠夺的三层祭坛，在失去了核心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石块间的符文光芒逐一黯淡，变成了一座死气沉沉的石堆。
倒在地上的金眼祭司，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他看着那些灵魂得到解脱，看着自己毕生心血的结晶化为尘土。他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暴怒与怨毒，只剩下一种彻底的、被完全否定的空洞。
他所构建的“永恒”，在真正的“轮回”面前，不堪一击。
江月瑶睁开眼，瞳孔中的光华比之前更加明亮。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感觉身体前所未有的轻盈。
“结束了。”她轻声说。
沈行知走到她身边，看着她焕然一新的状态，心头的巨石终于落地。他没有问刚才发生了什么，那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他只知道，她赢了，而且变得更强了。
他的目光扫过那座沉寂的祭坛，最后落在了那些黑色粉尘覆盖的基座上。在祭坛原本安放晶体的位置正下方，那些黑色的尘埃，勾勒出了一道与周围石块格格不入的细微缝隙。
那是一个隐藏隔间的轮廓。
“不，”沈行知的声音沉稳有力，“好戏才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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