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4年7月3日,傍晚至深夜)
索邦大学医务室的消毒水味刺鼻得令人作呕,混合着左臂石膏特有的、微带尘土气息的凉意,顽固地钻进艾琳的鼻腔。医生手法利落却略显粗暴的包扎,让本就因骨折和内伤而剧痛的左臂雪上加霜。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肋骨的刺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的滞涩感。克劳德教授伪造的事故报告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压在她心头,勒菲弗尔少校那隐含威胁的话语——“对国家有价值”——更像是一道悬在头顶、随时可能落下的铡刀。
当医疗队用担架将她抬出索邦古老建筑的大门时,昏黄的夕阳正将巴黎的天空染成一片病态的橘红,仿佛整个城市都在发着低烧。街角报童嘶哑的叫卖声穿透暮色:“萨拉热窝后续!奥匈帝国强硬表态!欧洲危局!” 每一个词都像针尖扎在艾琳紧绷的神经上。她闭上眼,努力不去看那些被夕阳拉长的、如同巨大怪物阴影的征兵海报。
担架停在“晨曦”面包店的后门。门几乎是瞬间被从里面拉开,索菲·杜兰德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系着那条沾满面粉的旧围裙,脸上还带着忙碌后的红晕,但在看到担架上艾琳苍白如纸的脸和那条被石膏固定、悬在胸前的手臂时,所有的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惊恐和难以置信的惨白。
“艾琳!” 索菲的声音变了调,带着哭腔。她扑到担架边,颤抖的手指想碰触艾琳受伤的手臂,又像被烫到般缩回。“天啊…发生了什么事?教授只派人来说你…你在实验室受了伤…” 她的目光扫过艾琳嘴角未擦净的干涸血迹和额角的擦伤,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事故…稳定剂…爆炸…” 艾琳艰难地吐出克劳德教授编造的谎言,声音嘶哑虚弱,每说一个字都牵扯着肋骨的疼痛。她看着索菲眼中的恐惧和泪水,心中的愧疚和无力感几乎要将她淹没。她无法告诉她真相,关于那场诡异的以太雾爆炸,关于那本被锁进符文匣子的炼金笔记,关于“混沌之触”的恐怖警告。那些东西只会让索菲陷入更深的恐惧和无助。
“别说话,别说话…” 索菲强忍着泪水,指挥着医疗人员小心翼翼地将艾琳转移到面包店后屋那张熟悉的、铺着干净格子床单的小床上。她送走医疗队,关上门,隔绝了外面越来越喧嚣的战争鼓噪。小小的后屋瞬间被面包店特有的、温暖而踏实的麦香填满,这熟悉的气息让艾琳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丝。
索菲拧了一条温热的湿毛巾,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瓷器,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艾琳脸上的污渍和血迹。她的指尖冰凉,带着细微的颤抖。“疼吗?” 她低声问,声音哽咽。
艾琳想摇头,但只是轻微的动作也让她倒吸一口冷气。“还好…” 她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试图安慰索菲,但这笑容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脆弱。
索菲的眼泪终于滚落下来,滴在艾琳的手背上,滚烫。“骗子…” 她低声啜泣着,俯下身,额头轻轻抵在艾琳没受伤的右肩上,“你答应过我的…你说战争不会来…你说我们会一直这样…” 她的肩膀微微耸动,压抑的哭声在寂静的后屋里显得格外清晰。
艾琳用还能活动的右手,笨拙地、轻轻地抚摸着索菲柔软的发丝。手腕上,“水之眼”蓝宝石手链冰凉地贴着她的皮肤,在昏黄的灯光下,那宝石的色泽似乎比平时更幽暗,像蒙上了一层阴翳。“对不起,索菲…” 她低语,声音里充满了苦涩和无尽的疲惫,“我…我没能保护好自己…” 也没能保护好我们的平静。这句话,她咽了回去。
索菲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她,用力摇了摇头。她用手背狠狠擦掉眼泪,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现在说这些没用。” 她的声音还带着鼻音,却透出一股面包师特有的、面对困境时的坚韧,“现在,你需要休息,需要吃东西。” 她站起身,走向那个小小的炉灶,“我给你煮点汤。”
很快,小屋里弥漫起浓郁的蔬菜汤香气,混合着面包店里永恒不散的麦香,形成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温暖。索菲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坐到床边,用勺子小心地吹凉,喂到艾琳嘴边。汤很清淡,带着蔬菜的清甜,滑过艾琳干涩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暖意。
“慢点喝…” 索菲专注地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心疼和不容置疑的守护欲。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被战争阴影吓坏的小面包师,而是变成了艾琳唯一的港湾,用最朴实的行动对抗着外界的冰冷和伤害。
喝完汤,索菲又拿出药膏,动作轻柔地为艾琳额角和手臂上细小的擦伤涂抹。她的指尖带着薄茧,却无比温柔。当她的手指无意间掠过艾琳手腕上的蓝宝石手链时,艾琳感到一丝微弱的暖意似乎从宝石中传递出来,像索菲无声的安慰。
“教授说…是什么稳定剂爆炸了?” 索菲一边涂药,一边装作不经意地问,但艾琳能听出她声音里的紧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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