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的震动将吴迪从浅眠中惊醒,前一天在新家里准备,回到出租屋睡觉已经很晚了。窗外,天色还是冬日清晨那种灰蒙蒙的蓝,虽然十点了,但路灯昏黄的光晕尚未完全褪去。他抓过枕边的手机,屏幕上跳动着“家”群聊的最新消息。
妈妈发来一张照片:略显拥挤的高铁二等座车厢内景。车窗玻璃上凝结着细小的水珠,映出车外飞速倒退的模糊田野。照片一角,爷爷戴着那顶洗得发白的旧呢帽,头微微歪向车窗,似乎在小憩;奶奶则紧紧挨着妮妮坐着,布满皱纹的手护在妮妮膝头。照片下面跟着一行字:
“上车了。妮妮精神头足得很,一点不困。放心。”
一股滚烫的暖流瞬间冲上吴迪心口,睡意全无。他几乎是弹坐起来,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敲击:
“好!路上慢点!我这就出发去车站等你们!”
明明家人乘坐的高铁下午两点多才抵达清江南站,但吴迪无法再在出租屋里多待一秒。他像一颗被磁石牢牢吸住的铁钉,只想立刻奔赴那个即将迎来团聚的坐标。匆匆洗漱,套上最厚实的羽绒服,他甚至没顾上吃早饭,只抓了块面包塞进口袋,便一头扎进了冬日清晨凛冽的寒气中。
地铁车厢里人不多,空空荡荡。吴迪紧握着手机,屏幕上是妈妈发的那张照片。他一遍遍放大,仔细辨认着照片里家人模糊的轮廓——爷爷帽檐下的白发,奶奶护着妮妮的手,妮妮兴奋地望向窗外的侧脸……时间从未如此缓慢,每一站停靠的间隙都显得无比漫长。他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跳在寂静车厢里放大的回响,混合着铁轨规律的哐当声。
抵达清江南站时,巨大的穹顶下,电子时钟才刚刚指向下午一点。距离接站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吴迪在宽敞明亮的到达大厅里踱步,脚步带着无处安放的焦灼。他走到巨大的列车信息屏前,仰着头,一遍遍扫视着那块不断刷新的屏幕。终于,“GXXXX次,终点站:清江南,正点到达”的字样清晰地跳了出来。一股电流般的激动猛地窜遍全身。
他几乎是跑着来到指定的出站口。这里早已聚集了不少接站的人,或翘首以盼,或举着接人牌。吴迪挤到最靠近闸机的位置,像一尊望眼欲穿的雕塑,眼睛死死盯着那排即将开启的自动门。他拨通妈妈的电话,声音因为紧张和期待而有些发紧:“妈,我到了,就在东出站口这边,最大的那个显示屏底下!你们出来就能看见我!”
时间一分一秒地爬行。闸机口开开合合,人流如潮水般涌出又散去,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带着旅途的疲惫或抵达的喜悦从眼前掠过。吴迪的心悬在嗓子眼,每一次闸机开启都带来一次希望,随即又陷入更深的张望。二十多分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突然!
隔着攒动的人头,几个熟悉得刻入骨髓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闸机那头!
走在最前面的是爸爸和妈妈。爸爸佝偻着背,肩上扛着一个鼓鼓囊囊、印着模糊化肥广告的旧蛇皮袋,手里还拎着一个沉甸甸的、勒得手指发白的超大号红蓝条纹编织袋。妈妈一手提着同样巨大的、塞得变形的帆布行李包,另一只手紧紧牵着一个蹦蹦跳跳的小身影——妮妮!爷爷拖着一个掉了漆、一个轮子明显不太灵光的旧行李箱,步履有些蹒跚,但眼神急切地在人潮中搜寻。奶奶紧跟在爷爷身边,一只手牢牢抓着爷爷的胳膊,另一只手紧紧拉着妮妮的另一只小手,生怕她被人流冲散。
“爷!奶!爸!妈!妮妮!这里——!”吴迪猛地跳起来,高高举起手臂,用尽全身力气挥舞着,声音瞬间穿透了周围的嘈杂。
妮妮第一个捕捉到他的声音和身影,像只挣脱束缚的小鹿,尖叫着:“哥哥!是哥哥!” 她用力挣脱了奶奶的手,拉着妈妈就往前冲。奶奶一个趔趄,赶紧又攥紧了爷爷的胳膊。爸爸妈妈也看到了吴迪,疲惫的脸上瞬间绽放出巨大的笑容,加快了脚步。爷爷浑浊的眼睛亮了起来,咧开嘴,拖着那个吱呀作响的行李箱,努力跟上。
闸机打开,一家人终于汇合在人潮汹涌的出站口。妮妮像颗小炮弹一样撞进吴迪怀里,被吴迪一把抱起举高,咯咯的笑声清脆响亮。吴迪放下妮妮,立刻去接爸爸肩上沉重的蛇皮袋,入手沉得让他一坠,不知道里面塞了多少老家的东西。“爸,给我!”他又去拿妈妈手里的大包。妈妈嘴里念叨着“不沉不沉”,却还是松了手,抬手理了理吴迪被风吹乱的头发,眼神里是长途跋涉后的疲惫和无法言喻的心疼与满足。
“好小子,等久了吧!”爷爷的声音带着点喘,但洪亮,用力拍了拍吴迪的肩膀,那掉漆的行李箱被吴迪顺势接了过来。奶奶则紧紧抓住吴迪空闲的那只手,布满老茧的手冰凉,却带着一种失而复得般的用力,浑浊的眼睛里水光闪动,只是不住地上下打量着孙子,嘴里念叨:“瘦了没?路上冷吧?等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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