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前七日,天光未亮,西槐巷还浸在一层灰蓝的雾里。
孟雁子裹着那件洗得发白的灰蓝毛衣,踩着青石板往巷子深处走。
她手里攥着笔记本,指尖微凉。
昨夜又梦见了咖啡——不是他调酒的样子,而是他背对她走出酒馆那一瞬,肩线绷得像要断裂。
梦里没有声音,可醒来耳边却回荡着一句陌生又熟悉的话:
“咖啡未温。”
她脚步一顿。
巷底那口老井就在眼前,井口覆着铁栅,锈迹斑驳如血脉蔓延。
风忽地静了,连巷口晾着的布帘都垂落不动。
然后,从井底,极其缓慢地,浮出一个声音。
还是那句:“咖啡未温。”
雁子猛地蹲下,手指触到井沿,冰得刺骨。
一道锈线正顺着石缝缓缓爬动,像是被什么牵引着苏醒。
她盯着自己的笔记本——刚刚才写下的“今日巡查无异常”几个字,墨迹边缘竟泛起极淡的青金色光纹,像被看不见的手提前描摹过。
她呼吸一滞。
这句话,是三天后她才会写下的记录。
记忆……开始提前回响了。
她翻遍本子,一页页全是这半年来的巡查笔记、居民诉求、天气记录,密密麻麻,全是她的笔迹。
可现在,那些字仿佛有了生命,在纸面下微微震颤,与井底的锈线共振。
她忽然意识到:她记得一切,但这座城,也开始记住了她——甚至比她更早一步。
夜色降临时,她已走完七口古井。
每一口井的锈线深浅不一,有的仅浮于表层,有的则深深扎入地下,像根系般交错延伸。
最后一站是西槐主井,老辘蹲在旁边,正用油灯照着井壁裂痕。
“你来得正好。”老人头也不抬,“井有记忆,但不是给人听的。”
“你能听见?”燕子问。
老辘冷笑:“谁听谁疯。深井记长事,浅井留短声。你想听过去?行,用血引线。可井记住了,你就得忘——这是规矩。”
雁子沉默良久,从包里取出一根细针。
月光斜切进井口时,她已在指尖划开一道小口。
血珠渗出,滴入井缝的刹那,锈线骤然活了,如蛇般缠上她手指,冰冷而有力。
井壁湿气蒸腾,浮现一行字:
“你今天穿了蓝衬衫,我记住了。”
她瞳孔一缩。
那是三个月前的事。
那天咖啡真的穿了蓝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金酒瓶倒映着他低垂的眼睫。
她站在吧台外,说了这句话——可后来呢?
后来他们吵了什么?
为什么她全忘了?
泪水无声滑落,砸在井沿,被锈线迅速吸尽。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锯铁的声音。
阿井提着工具箱站在第三口井边,手中钢锯正切断一条正在蠕动的锈线。
他动作粗暴,石灰水泼向井口,嘶声作响。
“封了!都给我封了!”他低吼,“记太多的人,最后连自己都认不得!”
巷口,小回安静地坐着,满眼朝向天空。
风掠过他的耳廓,带来细微的震颤。
他忽然抬头,声音清亮:“叔叔,你封的不是井,是声音的家。”
阿井动作一僵。
“刚才那口井里,有两个‘她’在说话。”小回继续说,“一个在写,一个在回。写的那个很轻,回的那个……很疼。”
铁锹“哐当”落地。
阿井脸色煞白。
三十年前,妹妹落井前,也坐在这个位置,仰着头说:“哥,井里有人在叫我,她在写信,我在听。”
他踉跄后退,背抵住墙,冷汗浸透衣领。
可那口井已被石灰封死,锈线断裂处渗出暗红液体,像血,又像某种沉睡的记忆正被强行剥离。
雁子站在巷尾阴影中,目睹一切。
她低头看手,血已止住,可锈线残留的触感仍在皮肤下游走。
她知道,这不是结束。
井在回应她,城在记住她,而她所遗忘的,正在以另一种方式归来。
她翻开笔记本最后一页,轻轻写下一行字:
“如果记忆能提前回响,那未来是否也能被听见?”
笔尖顿住,墨迹未干。
远处,社区档案室的灯还亮着。
明天一早,她就要提交一份新的项目申请——关于“古城声学环境调研”的初步提案。
流程冗长,审批复杂,但她清楚,只要盖上公章,就能名正言顺地解除七井核心区域。
风拂过巷口,卷起一片落叶,轻轻落在她脚边。
叶脉间,隐约浮现出一个“雁”字轮廓,转瞬即逝。
她合上本子,转身走入夜色。
身后,一口未封的井中,水波轻漾,再度浮出半句低语:
“你忘了的,我替你记得。”第430章 复习昨天
雨水尚未落下,空气却已沉得能拧出水来。
古城的檐角低垂,像被无形的手压弯了脊梁。
孟雁子站在第七口井前,指尖再次划破——这一次,血珠滚落得更慢,仿佛连疼痛都学会了拖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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