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营地还浸在潮湿的雾气里,远处已经传来赵铁柱带人清理武器的叮当声。陈砚踩着露水,拨开挂在帐篷门口的破布帘,一股混杂着霉味和油墨味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是3营的临时军需帐篷,也是文书王二狗的住处。
帐篷里逼仄得很,中间摆着一张缺了腿的木桌,用几块石头垫着才勉强平稳,桌上摊着几叠泛黄的纸,上面用炭笔写着歪歪扭扭的字,旁边还放着一个豁口的砚台和半截炭笔。王二狗正蹲在桌旁,头埋得低低的,手指在纸页上摸索着,像是在数什么,听到动静,身子猛地一僵,手里的炭笔“啪嗒”掉在地上。
“没、没干啥!营长俺……俺就是整理下账目……”王二狗慌忙站起来,手在裤腿上蹭了蹭,眼神躲闪着,不敢看陈砚——昨天陈砚烧鸦片、借糙米的事让他稍微放下了点戒心,但面对这个“突然变了个人”的营长,他还是本能地发怵。
陈砚弯腰捡起炭笔,放在桌上,目光落在那几叠纸上。纸页边缘已经卷起,有的地方被雨水泡得发皱,字迹模糊不清,能看清的只有“糙米XX斤”“弹药XX发”的字样,数字后面还画着歪歪扭扭的圈,像是记账时的标记。
“这是咱们营的军需账?”陈砚拿起最上面的一叠纸,指尖触到纸页上的霉斑,有点扎手。
“是、是哩。”王二狗点点头,声音还是发颤,“原、原营长在的时候,俺就记这些,就是……就是记不太清了,有的时候他拿了粮饷,没让俺记……”
陈砚翻开账目,一页页看下去。越看,眉头皱得越紧——账册混乱得一塌糊涂,有的日期是错的,有的数字前后对不上,甚至有几页只写了“粮饷若干”,连具体数字都没有。最刺眼的是,在“七月十五”那一页,写着“发糙米200斤”,但下面用小字备注了“实际发120斤”,差额80斤,没了去向。
“这80斤糙米去哪了?”陈砚指着那一页,语气平静,但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王二狗的脸一下子白了,往后退了半步,差点撞到身后的粮袋:“营、营长,俺……俺不知道啊!那天原营长让俺写发200斤,俺问他剩下的咋整,他说不用俺管,俺就……俺就没敢多问……”
他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细不可闻,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都泛了白。陈砚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叹了口气——原身的烂账,不能算在这个胆小怕事的文书头上。
“坐下说。”陈砚拉过一张矮凳,放在王二狗面前,自己也找了块石头坐下,“我不是要怪你,我就是想知道,咱们营的粮饷,到底被克扣了多少,还有多少士兵因为没粮跑了。”
王二狗犹豫了一下,慢慢坐下,双手还是紧张地搓着:“营、营长,您真不怪俺?”
“不怪。”陈砚点头,从怀里掏出昨天借粮剩下的半块红薯,递给王二狗,“先垫垫肚子,慢慢说。”
王二狗接过红薯,指尖碰到温热的薯肉,愣了愣——昨天分糙米,他只敢拿一小碗,现在营长居然给了他半块红薯。他咬了一口红薯,甜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心里的紧张少了些,才慢慢开口:
“原营长从三月上任,到现在五个月,粮饷就没足额发过。一开始是扣十斤八斤,后来越来越多,七月最狠,全营300斤糙米,他只发了180斤,剩下的120斤,俺听他跟管家说,换了鸦片和银元,藏在他的木箱里……”
“士兵们知道吗?”陈砚问。
“咋能不知道?”王二狗抹了把脸,声音低了下去,“有的士兵家里穷,就指望这点粮饷寄回去,没拿到粮,就闹过两次。第一次原营长喊卫兵打了两个人,第二次有12个士兵直接跑了,还有……还有两个士兵,因为没粮,饿了三天,差点饿死,还是俺偷偷拿了自家带的红薯给他们,才缓过来……”
说到最后,王二狗的声音带上了哭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营长,俺也不想帮他瞒,但俺家里有老娘,要是俺不按他说的记,他把俺赶走,俺老娘就没人养了……俺也是没办法啊!”
陈砚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心里五味杂陈。王二狗不是坏人,只是个被生活逼得胆小怕事的普通人,在乱世里只求保住自己和家人,这没什么错。
“我知道你难。”陈砚放缓了语气,“以前的事,过去了,不怪你。但从今天起,我要你跟我说实话,账要记清楚,一斤粮、一发弹,都不能错,也不能少——我向你保证,绝不私吞一分钱、一斤粮,所有军饷和物资,全公开,优先发给士兵,你信不信我?”
王二狗猛地抬头,看着陈砚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原身的贪婪和凶狠,只有一种让人踏实的坚定,像是黑夜里的灯,让他忍不住想相信。他犹豫了很久,才小声问:“营、营长,您真能说到做到?俺、俺以前听人说,当官的都一样,就会欺负俺们这些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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