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破空声。
只有一道纯粹的、吞噬了所有光线的黑。
军刀化作一道逆冲的黑色闪电,精准无比地穿透了那只“潜影”的头颅,带着巨大的惯性,将其死死地钉在了上方的天花板上。
“噗嗤。”
这是唯一的声响。
刀尖没入天花板,刀柄兀自颤动不休,而那锋利的刀刃,距离雷动的头皮,不到五公分。
一缕冰冷的杀气,顺着刀锋滑落,激得雷动汗毛倒竖。
走廊里恢复了死寂。
陆渊这才慢悠悠地转过身,看着脸色惨白如纸,双腿打颤的雷动。他平静地开口,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战场上走神,可是要掉脑袋的。”
说完,他走到墙边,单手抓住墙壁的凸起,脚下一蹬,身体灵巧地攀了上去。他轻松地拔下那柄军刀,而被钉住的畸变体,则在瞬间化作一蓬黑色的灰烬,簌簌落下。
雷动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恐惧和羞耻,再一次将他淹没。
韩清走过来,压低了声音,对着陆渊问出了那个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你是怎么发现的?”
陆渊从天花板上跳下来,稳稳落地。他用袖子擦了擦军刀上的黑灰,然后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用这里。”
他淡淡地回答。
“它们想杀咱们,那股子‘味道’,隔着二里地都能闻见。比战壕里日耳曼佬的臭香肠味儿还冲。”
这种完全不科学的解释,却让韩清无法反驳。
就在那只“潜影”化作的灰烬即将被空气中的微风吹散时,陆渊的动作忽然一顿。
他蹲下身,从那堆黑灰中,捻起了一点尚未完全消散的残渣。
在那点残渣之上,有一个极其模糊的烙印,若隐若现。
那像是一个由一条盘旋的蛇和几个精密咬合的齿轮,共同构成的复杂徽章。
这个发现,让事件的性质瞬间发生了改变。
自然的畸变,不会产生如此规整、带有人工痕迹的印记。
这不再是“自然灾害”。
这是“人为因素”。
陆渊看着指尖那个即将消散的徽章样式,陷入了短暂的回忆。
他的思绪,穿过了一百年的时光,回到了那个战火纷飞、泥泞不堪的欧洲战场。
他依稀记得。
百年前,某个为了赢得战争,不惜一切代价秘密研究“神秘学”和“超自然力量”的国外秘密组织,似乎就使用过类似的标志。
循着那股愈发浓郁、混合着腐朽与非人恶意的能量流向,三人最终抵达了精神病院的最深处,地下四层的档案室。
厚重的铁门早已锈死,被雷动用暴力强行破开。一股尘封了近一个世纪的霉味混杂着纸张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人几欲作呕。
这里与其说是档案室,不如说是一个巨大、无序的垃圾场。一人多高的铁质档案架歪歪斜斜地倒了一地,无数泛黄的纸张和破损的文件夹堆积如山,几乎淹没了地面。
而最让人感到不安的,是墙壁。
目之所及的所有墙面上,都用各种颜料、甚至是干涸的血迹,涂满了疯狂的呓语和扭曲诡异的符号。英文、法文、俄文……像是全世界的疯子都曾被囚禁于此,用尽最后的理智,在这四壁之上留下了他们灵魂崩溃的遗言。
韩清打开了强光手电,光柱扫过那些文字,只觉得一股混乱的负面情绪扑面而来,让她的大脑隐隐作痛。
雷动更是脸色发白,下意识地远离那些墙壁。
只有陆渊,依旧保持着那种散步般的从容。他走在这片由疯狂构筑的遗迹里,对满地的狼藉视而不见,只是饶有兴致地审视着墙上的涂鸦。
最终,他在一面相对干净的墙壁前停下了脚步。
那里,有一行用暗红色的、早已干涸的血迹写下的德语,字迹潦草而癫狂,却带着一种穿透纸背的力量。
“Der Abgrund blickt auch in dich hinein.”
韩清看不懂,但她察觉到,当陆渊的视线落在那行字上时,他整个人的气息都变了。
那不是杀气,也不是戒备。
那是一种从灵魂最深处泛起的冰冷。周围的空气温度都骤降了几度,原本只是微弱的精神影响,在这一刻变得实质的寒流,让韩清和雷动都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陆渊的思绪,在那一瞬间,被这句熟悉的话语拉回了百年前。
拉回了那个被士兵们私下称为“地球之眼”的地穴深处,他被困在无尽的黑暗与孤独里,与某个无法用语言描述、无法用人类逻辑理解的庞大存在,进行着日复一日、永无休止的对视。
深渊在凝视着你。
是啊,它一直在看。
韩清强忍着不适,低声问道:“顾问,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陆渊没有回头,只是用一种毫无波动的腔调,将那句话翻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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