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站在所谓的“青云中学”大门前,手里捏着那张印着“入职报到通知”的纸,感觉自己像个被发配边疆的倒霉蛋。他抬头,目光越过那扇锈迹斑斑、漆皮剥落得如同患了严重皮肤病的铁艺大门,试图寻找一丝与“青云”二字相匹配的仙气或高度。
结果,只看到一片接地气的、过于“人间烟火”的景象。
学校孤零零地杵在城乡结合部,左边是一家轮胎修补店,门口堆着黑乎乎的山寨轮胎,像某种怪异的现代雕塑;右边是个生意兴隆的“老王包子铺”,蒸笼掀开时白雾缭绕,浓郁的肉包子味霸道地钻进鼻孔,顽强地与空气中若有似无的垃圾焚烧味争夺领地。一条狭窄的、被各种小摊贩侵占了大半的马路对面,是一片仿佛被时光遗忘的低矮自建房,晾晒的衣物像万国旗般招展。
“青云?”林远小声嘀咕,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这海拔,顶多算个小土坡吧?离‘青云’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他想象中的“青云”,怎么也得是窗明几净、绿树成荫、书声琅琅的学术殿堂,而不是眼前这副……嗯,充满“生活气息”的模样。
校门本身也透着一股年久失修的疲惫感。门柱上“青云中学”四个鎏金大字,金色早已黯淡,还缺了“云”字的一点,远看成了“青云中学”,透着一股莫名的颓丧。他试探着往里走,门卫室里一个穿着保安制服、正捧着搪瓷缸子滋溜喝茶的大爷,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林远是空气,或者是他看了太多年的、不值得浪费一个眼神的背景板。
进了校门,迎面就是一个巨大的、水泥铺就的操场。操场的“巨大”主要体现在其空旷和……坑洼。几处低洼地带积着前几天下雨留下的浑浊泥水,在午后的阳光下反射着油腻的光。一群穿着校服的学生正在远处追逐打闹,喧哗声浪毫无遮拦地冲击着耳膜,分贝之高,让林远瞬间理解了什么叫“青春的活力过剩”。几个篮球架歪歪扭扭地立着,其中一个篮筐顽强地向下耷拉着脑袋,仿佛在控诉着某个倒霉蛋的暴力扣篮。
操场尽头,矗立着一栋五层高的教学楼。外墙的米黄色涂料大面积剥落,露出底下灰色的水泥底色,斑驳得像一块巨大的、生了严重皮肤病的巨型奶酪。窗户倒是不少,但不少玻璃灰蒙蒙的,还有几块用透明胶带粘着裂缝,顽强地履行着透光的职责。几根锈蚀的雨水管从墙面上蜿蜒而下,诉说着岁月的无情侵蚀。
“好家伙,这教学楼,是经历过二战空袭吗?”林远内心疯狂吐槽,“还是说‘青云’的‘青’,指的是墙上的青苔?‘云’是脱落的墙皮卷起的灰尘云?” 他感觉自己不是来入职,而是来参加某档名为《走进废墟》的真人秀节目。
根据指示牌,他找到了行政楼。比起教学楼,这栋只有三层的矮楼显得更加……低调?或者说,阴郁。入口处光线昏暗,一股混合着旧纸张、灰尘和淡淡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像是闯进了一个尘封多年的旧书库。走廊狭窄而幽深,两侧墙壁刷着一种早已过时的、令人心情压抑的暗绿色墙裙,上面布满了不明污渍和岁月留下的划痕。头顶是老式的、光线惨白的日光灯管,其中几根还时不时神经质地闪烁几下,发出滋滋的电流声,为这压抑的环境增添了几分鬼片的氛围。
找到挂着“人事科”牌子的办公室,林远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毫无波澜的“进”。
推门进去,空间不大,堆满了各种文件柜和纸箱,显得更加拥挤。一个约莫四十多岁、戴着厚厚眼镜的女老师(张老师)正对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缓慢地敲击着,发出“哒…哒…哒…”的声响,如同老式打字机,透着一股慢条斯理的冷漠。听见林远进来,她眼皮都没抬,只是从镜片上方瞟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静得像在看一份需要归档的文件。
“什么事?”声音平淡,毫无起伏。
“您好,我是新来报到的老师,林远。”林远努力挤出一点笑容,递上自己的报到通知和相关证件。
张老师这才慢吞吞地接过材料,动作像是在处理易碎品。她扶了扶眼镜,目光在证件和林远脸上来回扫视了几遍,像是在进行某种身份核验,又像是在评估一件货物的品相。整个过程沉默得令人窒息,只有墙上挂钟秒针“咔哒、咔哒”的走动声,清晰得如同鼓点敲在林远心上。
“哦,林远。” 她终于开口,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坐吧。” 她指了指角落里一张堆着半人高过期报纸的椅子。
林远艰难地挪开报纸坐下,感觉自己像个等待审判的嫌疑人。张老师开始操作电脑,屏幕的光映在她镜片上,反着幽幽的白光。她偶尔问一句“户口本复印件带了吗?”“学历学位原件看一下。” 声音平淡,公事公办,仿佛在完成一套设定好的程序,多一个字都嫌浪费。林远一一回答,感觉自己像在接受某种无声的拷问: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你配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三尺讲台,点亮星辰请大家收藏:(m.x33yq.org)三尺讲台,点亮星辰33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