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见面会带来的喧嚣余波,像夏末烦人的蚊蝇,嗡嗡地纠缠了林远好几天。
他的那台老式手机,仿佛一夜之间患上了“信息焦虑症”,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频率震动起来。有本地教育期刊邀请他开专栏的,有培训机构天价请他做“客座教授”的,甚至还有一家听起来就很玄乎的“成功学机构”,想请他去做“逆袭名师IP孵化”,承诺把他包装成“教育界的超级网红”。
“林老师,以您现在的热度,我们完全可以把您的教育理念打造成一门付费课程,面向全国推广!分成比例好商量!”电话那头,一个声音甜腻得能齁死蚂蚁的经理热情洋溢地游说。
林远把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了些,一边批改着桌上那摞快堆成小山的周记本,一边心不在焉地应付:“谢谢啊,但我没什么‘理念’可以打造成课程。”
“您太谦虚了!您的‘游戏化积分管理’、‘问题学生转化心法’,这都是宝贵的知识财富啊!”
“心法?”林远笔尖一顿,在一篇写《我眼中的秦始皇》的周记上画了个问号——这学生把焚书坑儒比喻成了“史上最严的图书审查制度”,角度清奇得让他哭笑不得。“我那就是被逼急了瞎琢磨的土办法,上不了台面。”
“土办法才是真经啊林老师!我们要的就是这种接地气的实战经验!”
“抱歉,我真的没兴趣。我还要批作业,先挂了。”林远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感觉像打完了一场仗,长长舒了口气。他拿起红笔,在那个“图书审查制度”旁边批注:“角度新颖,但论证需更严谨,建议查阅更多史料。PS:比喻很‘现代’。”
他刚批完这一本,手机又响了。这次是王主任,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林老师!好消息!市里要组织一个‘名师巡讲团’,第一站就在我们区!局里点名要你当主讲人之一!这可是露脸的好机会,稿子我让杨帆帮你准备……”
林远一听“巡讲团”、“稿子”就头皮发麻,连忙打断:“王主任,下周正好轮到我们班负责校园文化墙,还要准备月考复习,实在抽不开身。您看能不能推荐其他老师去?刘老师经验就比我丰富得多。”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王主任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你呀!这是多好的机会!别人挤破头都争不到!算了算了,我再去跟局里沟通一下……唉,你这淡泊名利的性子,真是……” 王主任嘀咕着挂了电话。
林远放下手机,揉了揉太阳穴。他瞥了一眼墙角,那盆绿植在经历了粉笔灰和偶尔过量的茶水“灌溉”后,竟然顽强地抽出了一片小小的、嫩绿的新叶,在灰扑扑的墙角显得格外醒目。他笑了笑,觉得这盆植物比那些邀请和头衔可爱多了。
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林远在教室里踱步,解答学生的问题。阳光斜斜地照进来,空气中浮动着细小的尘埃,偶尔响起翻书页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这种宁静而充实的感觉,才是他熟悉的、安心的世界。
放学铃声响起,学生们像出笼的鸟儿般涌出教室。林远回到办公室,准备收拾东西回家。办公室里只剩下他和杨帆。
“林老师,您真不去巡讲啊?”杨帆一边关电脑,一边忍不住问,“多可惜啊。”
林远把教案本塞进那个用了多年、边角已经磨损的公文包里,笑了笑:“站在台上讲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不如在教室里多解两道题实在。再说了,”他朝杨帆眨眨眼,“我要是去巡讲了,谁来看你被这帮小猴子气得跳脚的样子?”
杨帆被他逗笑了:“林老师!您又取笑我!”
就在这时,负责收发室的老赵头拄着拐杖,慢悠悠地晃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小沓信件。
“林老师,有你的信。”老赵头把信放在林远桌上,眯着眼看了看他,“哟,咱们的大名人现在可是忙得很呐,还有空看信?”
林远笑着递过去一根烟(老赵头就好这口):“赵大爷,您就别埋汰我了。再忙,您的信也得看啊。”
老赵头美滋滋地接过烟别在耳后,哼着不成调的戏曲晃了出去。
林远拿起那封信。信封是那种最普通的白色信封,上面用蓝色圆珠笔写着略显稚嫩却工整的字迹:“青云市青云中学 林远老师(收)”。寄件人地址是邻省一个他很陌生的县、一个他从未听过的乡、一个名叫“石泉”的村子。没有寄件人姓名。
他有些疑惑地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薄薄的信纸,折叠得整整齐齐。展开信纸,同样是那种工整甚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字迹,映入眼帘:
“尊敬的林远老师:
您好!
冒昧给您写信,希望没有打扰到您。您可能已经不记得我了,我叫李小辉,三年前,您通过‘青云育苗计划’的结对帮扶活动,资助了我这个素未谋面的山区学生。
首先,我要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我考上大学了!被省师范大学历史系录取了!虽然不是什么名牌大学,但对我来说,这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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