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圣大陆,东域,云梦城。
醉仙居酒楼的后院里,一声闷响伴随着瓷碗碎裂的尖锐声音,格外刺耳。
楚荀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浑身沾满了泥泞和酒液的污渍。
胸口传来火辣辣的痛楚,那是刚才赵家恶仆一脚踹中的地方,肋骨可能裂了。
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被他强行咽了回去。
周围是几张带着讥诮和鄙夷的面孔,为首的是赵家三少爷赵虎,此刻正用一方锦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刚刚碰过楚荀衣领的手指,仿佛沾上了什么秽物。
“楚荀,就你这风吹就倒的废物模样,也配继承醉仙居?”
赵虎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识相的,赶紧让你那病痨鬼老爹把这酒楼的地契交出来,我们赵家还能赏你们父子一口饭吃,不然……”
他顿了顿,脚下用力,碾过地上碎裂的瓷片,发出“嘎吱”的声响,如同碾在楚荀的心上。
“下次碎的,可就不只是你店里的几个破碗了。”
楚荀咬紧牙关,试图撑起身体,但手臂软绵绵的使不上力。
这具身体实在太孱弱了,十六年的温养,似乎只养出了一身难以根除的顽疾和任人欺凌的懦弱。
记忆里,原主就是因为前几日被这赵虎当街羞辱,气急攻心回去后就一病不起,才让他这个来自异世的灵魂趁虚而入。
他本是大唐安西都护府的宿将郭昕,孤守西域,血战连年,何曾受过此等鼠辈的折辱?
那股属于军神的铁血与傲气在胸中翻涌,几乎要冲破这具脆弱躯壳的束缚。
但他不能,现在的他,连站起来都困难……
“赵…虎…”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眼神却如冰冷的刀锋,直刺对方。
赵虎被这眼神看得莫名一寒,随即恼羞成怒:“还敢瞪我?给我打!打到他跪地求饶为止!”
身后的恶仆狞笑着上前,拳脚如同雨点般落下。
楚荀(或者说,正在快速融合的郭昕意识)只能本能地蜷缩起来护住要害,坚硬的靴底踢在他的腹部、后背,每一处击打都带来钻心的疼痛。
意识在剧痛和屈辱中开始模糊,耳边只剩下赵虎张狂的笑声和拳脚到肉的闷响。
……清欢……清欢……
……西域的风沙……碎叶城的残阳……
……我郭昕,竟会死得如此窝囊?!
不甘、愤怒、还有一种跨越了时空的深沉思念,在他灵魂深处猛烈地碰撞、激荡。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瞬间……
嗡!
一声轻微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嗡鸣响起。
他眉心的皮肤之下,一道平日里几乎看不见的、淡银色的新月形疤痕,骤然变得灼热无比。
那热度并非单纯的烫伤,更像是一道烙印,一道连接着遥远彼方的桥梁。
一股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暖流,自那新月疤痕中涌出,如同涓涓细流,强行灌入他即将枯竭的经脉和涣散的意识之中。
与此同时,无数破碎的画面在他脑海中炸开。
金戈铁马,孤城落日!
一个身着明光铠、浑身浴血的将军,手持横刀,立于城墙之上,脚下是堆积如山的异族尸体。
将军的目光坚毅如铁,望向遥远的东方,那里有他魂牵梦萦的长安,有他温婉坚韧的爱人……裴清欢!
“清欢!”
楚荀猛地睁开双眼!
那不再是原本楚荀懦弱迷茫的眼神,而是历经血火淬炼、蕴藏着无尽威严与杀伐的将军之瞳!
“滚开!”
他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不再是之前的有气无力,而是带着一种金铁交鸣的质感。
一股莫名的气力随着那眉心的热流涌遍全身,他竟猛地挥出一拳!
这一拳,毫无章法,甚至歪歪扭扭。
但挥拳的瞬间,他脑海中自然浮现出军中儿郎最基础的锻体拳架——那是大唐府兵每日操练的《基础拳经》中的起手式。
动作虽因身体限制而变形,但那股一往无前、破釜沉舟的惨烈气势,却陡然迸发!
“砰!”
冲在最前面的一个恶仆,猝不及防之下,被这一拳正中鼻梁,他惨叫一声,鼻血长流,踉跄着倒退数步,一屁股坐倒在地。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赵虎。
这……这还是那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病秧子楚荀?
楚荀(郭昕)趁此机会,单手撑地,剧烈地喘息着。
眉心的灼热感缓缓退去,但那股暖流似乎留下了一丝痕迹,让他勉强恢复了一点对身体的控制力。
更重要的是,那觉醒的记忆碎片和战斗本能,如同烙印般刻入了他的灵魂。
他看着自己沾满污泥和血迹的拳头,眼神复杂。
这一拳的力量,微不足道,甚至不及他前世全盛时期的万分之一,但这具身体,确实打出了蕴含着他郭昕意志的一拳!
“你…你敢还手?”赵虎反应过来,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给我往死里打,出了事本少爷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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