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正是齐天大圣孙悟空!原来悟空与八戒、沙僧,自失了师父,心急如焚,牵着马,挑着担,在那荆棘岭上,一夜不曾住脚,披荆斩棘,东寻西找。他们半云半雾,寻声辨位,恰好过了九百里荆棘岭主体,下到西边这处山崖,隐隐听得唐僧与人言语之声,悟空耳聪,便运起神通,高声喊了一嗓子。
三藏闻听悟空声音,如闻仙乐,忙高声应道:“悟空!为师在这里!快来!”
那木仙庵内四老、杏仙、赤身鬼以及众女童,一听得“悟空”二字,个个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得再纠缠三藏,当即把身一晃,化作数阵阴风,“嗖嗖”几声,便从石屋门窗缝隙中遁去,霎时间消散得无影无踪。方才的香茶、异果、灯笼、女童,尽皆不见,只留一座空寂石崖。
悟空与八戒、沙僧,循声落下,只见师父独自站在一座光秃秃的石崖前,衣衫略显凌乱,面带余怒。三人忙上前问安,问道:“师父,你如何却在此处?叫弟子们好找!”
三藏定了定神,将昨夜被风摄来,与那自称十八公等四老谈诗,后杏仙来扰,乃至欲强逼姻眷之事,细说了一遍。说罢,犹自心有余悸,指着石崖道:“他等称此处为木仙庵。”
悟空、八戒、沙僧闻言,各持兵器,护着三藏,仔细观看那石崖。只见崖壁上隐约有“木仙庵”三个大字,但字迹古拙,似非人工雕琢。再看崖前空地上,并无甚房屋亭台,只有几株老树。
悟空运起火眼金睛,仔细观瞧,不由哈哈大笑:“我道是甚么妖仙,原来却是这几株树木在此年深日久,成了气候,在此作怪!”
他指着那几株树道:“兄弟们请看,这一株大桧树,想必是那凌空子;这一株老柏,是孤直公;这一株老松,虬枝盘曲,是劲节十八公无疑;这一株老竹,清瘦挺拔,定是拂云叟了。竹树后还有一株丹枫,叶红似血,便是那赤身鬼使。再看崖那边,一株老杏树,花开正艳,自是那杏仙;旁边还有两株腊梅,两株丹桂,想来便是那些捧灯献茶的女童了。”
八戒一听,怒从心头起:“好一群树精,竟敢设局哄骗我师父,还要逼亲!吃我一钯,送你们去见阎王!”说罢,不论好歹,抡起九齿钉耙,照着那杏树、枫树、桂树、梅树,一顿乱筑!
但听得“咔嚓”作响,木屑纷飞,顷刻间将两株腊梅、两株丹桂、一株老杏、一株丹枫俱皆挥倒在地,断根折干!果然,那树根断裂处,竟渗出汩汩汁液,色作殷红,犹如鲜血淋漓!
三藏本是慈悲之人,见树木修行不易,虽受惊扰却未伤性命,便阻拦道:“悟能,且住手!不可妄伤生灵!他等虽成了精怪,却不曾害我性命,只是纠缠一番。我等既已脱身,寻路西去便是,何必赶尽杀绝?”
悟空却道:“师父,你有所不知。常言道‘小恶不惩,必酿大祸’。此辈木精,今日敢幻化人形,强逼姻亲,乱了师父禅心;他日若道行更深,未必不敢祸害过往行人。此风不可长!”
说罢,悟空将金箍棒往地上一顿,喝道:“当坊土地、本处山神,速来见我!”又朝空中道:“日夜游神,亦来听令!”
霎时间,一阵阴风旋过,现出本地山神、土地,俱是老者模样,战战兢兢,向大圣磕头。又有日夜游神自空中现身,躬身施礼。
悟空指着那一片倒伏的树木,对众神道:“尔等可见?此间木精,不守本分,幻形迷僧,论罪当诛!今看吾师慈悲,且饶其性命。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命尔等山神、土地,并日夜游神,严加看管这些精怪!罚他们不得再用法力,并须以本身之力,同心协力,将这九百里荆棘岭,开出南北九条通行大道,以赎前愆!
此后,尔等亦须严加监察,若彼等再敢不安分守己,扰乱俗世,一经发现,不必禀报,便可一并诛灭,绝不容情!”
众神见大圣法旨严厉,哪敢不从,齐声应道:“小神等领法旨!必当恪尽职守,严加管束,督其开路,绝不使其再为祸患!”
悟空这才点头,对三藏道:“师父,如此处置,可好?既全了慈悲之念,亦惩其不端之行,更利后来行旅。”
三藏见悟空安排得有理有度,便合十道:“善哉!悟空此议甚妥。”遂不再言语。
众神领旨,各施神通,监管那些木精去了。悟空师兄弟三人,侍候三藏重新上马,收拾好行李担子,离了这木仙庵石崖,觅路继续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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