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张扬了一整天的骄阳终于也感到了疲惫。
气势弱了不少，准备回它坐落在汤谷的家歇息了。
已夏趴在二楼餐厅的窗棱上，看着楼下的街巷里，不时有行人三三两两经过。
大多是暑气渐散，又整装待发，准备出门觅食的观光客。
已夏有些懒懒的，下午的事，还是多少让她有些恍神。
当初心灰意冷地离开，又花了多久才彻底放下，到后来终于愿意开始新的生活。
那一幕幕，似乎又都回到了她眼前……
身后的木楼梯发出响动，这个时段不会有住客来这里。
想着应该是餐厅的师傅在走动，所以也没有回头。
依旧枕着自己的胳膊，有些心血来潮地开口：
“阿东，晚上弄个火锅吃好不好？
用棒骨汤吊汤底吧，我想吃你腌的那个麻辣鱼片，再让思娜去市场买几只老虎虾。”
身后的人没说话，她以为是没听见，正要再开口。
就听一个有些不认同的声音：
”还是那么挑食，什么时候才能长胖些？”
已夏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那声音里，好像还有些怀念和惆怅？
她慢慢转过身，就看见顾寒慕一动不动站在楼梯口。
冷冷看着她，眼里的寒意迫人。
只是已夏看得不真切，所以无法探究那层寒意下，掩着的灼人的渴望和思念。
刚要开口，就听一道带着些质问和愤怒的冰冷声音落下：
“你当初，为什么要不辞而别？”
定睛看了顾寒慕一会儿，已夏慢慢露出一个有些冤枉的笑：
“哪有不辞而别？我给你留了信的啊。”
笑意一顿，有些不确定地抬眸看向顾寒慕：
“没收到吗？不会吧。
安尹去我家看过，明明说我放在鞋柜的那封信不见了啊。”
顾寒慕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眼里的风暴肆虐。
他有些压不住，内心那要喷薄而出的情绪。
“看你这样应该是收到了吧。那还生什么气？”
已夏托着腮，视线落回窗外，眼里聚起似是而非的淡淡笑意。
语气也淡淡的，说出的话轻却有力。
仿佛砸在顾寒慕心口，要把他的心敲出一个窟窿来：
“况且，我可以离开的吧？我说了我等你，可你没来啊。”
已夏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真切的失望，视线如烟般扫回顾寒慕脸上。
唇边染上无奈又释然的笑：
“你不来，我自然不会一直等你。”
顾寒慕挺拔的身形明显地震了一下，漆黑的眸剧烈地闪动。
空荡荡的餐厅里，有一时的相视无言。
已夏站起身，到墙边的的冰柜里拿出一瓶果汁。
扭头看着顾寒慕，眼神随意而坦然：
“要坐一会儿吗？还是要回去陪你太太？”
顾寒慕顿了半响，抬脚向窗边的沙发座走去。
已夏淡淡抿唇，倒了两杯果汁出来。
“早上Sina的迎宾饮料，给你们倒的是沙梨汁吧。
那个口味，你是不是不太喜欢？”
已夏语气轻松而温和，在顾寒慕面前放下其中一杯果汁：
“这是豆蔻汁，你尝尝看，应该还好。”
“呵，我以为你会把我和我的一切，都彻底忘了呢。”
顾寒慕看着眼前神情淡然的人，有些自嘲。
“事实证明，那都是小说里胡说的。
其实人的记忆就在那里，而且不是一两个瞬间，是很长一段时间的记忆。
我们只是选择记住，或不再想起。
但要像没存在过一样让它了无痕迹，除非我的海马回故障诶。”
已夏喝了口杯中的饮料，冲顾寒慕摆摆手，一脸如此这般的正经。
顾寒慕看着眼前的人，云淡风轻地把他们之间的过往，称作“很长一段时间的记忆”。
心脏突然像被人揪住般，让他无法呼吸。
那些他丝毫不曾忘记半分，却又被他埋葬在心海最深处，从不敢翻看的过往。
似乎因为这段话，终于不肯再休眠，迅速聚集翻滚，蓄成了最剧烈的海啸。
朝着他汹涌而来，几乎让他灭顶。
“你是不是一直在怪我，恨我？”
顾寒慕觉得有些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真的没有了。”
已夏看着顾寒慕，认真地开口。
“说到这个，我收回当初那封信里最后的话。
我说我做不到笑着祝你余生快乐，可今天看到你和你太太很幸福，觉得还是挺好的。
当时可能有点怨怼的吧，可都过去这么久了，人不应该一直活在过去的。
既然当时都做出了选择，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没有后悔的余地了吗？顾寒慕不知道已夏这话，是在说谁。
他听着那依旧柔软干净的嗓音，尾音里总是不经意带着些娇气。
明明，什么都没有改变……
“如果那天晚上我去了，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顾寒慕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眼里有无法抑制的伤痛和懊悔涌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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