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予忽然想起方峰死后，陈方华日渐憔悴的脸，以及那自暴自弃的模样，一切似乎都有了理由。
“你为什么不早点把这些告诉我！”她问道。
陈方华浑浊的眼睛怔了一下，随后染上恨意，“告诉你什么？告诉你我不如别的女人！呵！那个半点儿都比不上我的女人，我怎么会输给她！”
方青予定睛看着她，“你现在这样也没赢不是吗？”
陈方华没吭声，深陷的眼窝显得疲惫不堪，随后又喃喃道，“是啊，我也没好到哪儿去，顶多比她活得久了点儿，你说我哪儿不好，你爸偏偏就迷上了她！”
方青予问道，“你喜欢他吗？”
她对她们的关系算不上了解，那时她还很小，只记得她们经常吵架，很少看到欢乐的氛围，方峰不喜欢她，她又是真的喜欢方峰吗？
她这个爸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看着笨拙又木讷，长得和年轻时的陈方华比起来差了不少，她小时候经常听见有些男人半羡慕半玩笑地说，方峰是走了大运才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媳妇！”
听到这个问题，陈方华脸色沉了一下，埋怨道，“当初要不是看你爸老实，想着他会对我好，我能嫁给他吗！”
“不过，那时我也是贱，甜言蜜语听得多，偏偏迷上你爸这个又冷又呆的木头！”
说到这儿，陈方华自嘲地笑了一下，又道，“都怪我当时贱，看错了人！那时候追我的人那么多，嫁给你爸之后，还有人冲我示好呢！偏偏我就想，就想……”
说到最后她吐了一口气，声音已经有些哽咽，沉默了一会儿后，把碗推开，点了一支烟。
她枯瘦的手指夹着烟，烟雾弥漫，方青予看见她眼中有光点闪烁，“是报应吧！我栽你爸手里了！”
她的声音低沉又无奈，暗哑又哀伤。
“青予，一定不要像我一样，喜欢心里有人的。”
“不值得！”方青予答道，她的眸子像冰一样冷，声音深沉宁静，“你为他那样不值得！”
“放下吧，好好活着！忘掉那个女人，忘掉我爸，好好活着。”
陈方华深吸一口烟，利落的吐出一个烟圈，哪怕面貌不在，依然别有风情，“我就这样了，怎么活都是活，无所谓！就怕你——不争气！”
“嗯……”方青予知道劝不住，她那么倔强的一个人也不会听她劝，许是她跟方峰的原因，所以她们平常相处也是较为冷淡，没有母女的亲昵，这还是陈方华头一次跟她说那么多事。
一顿饭没吃几口，都没了兴致，方青予把碗筷收起来，陈方华在一旁道，“你好久没回来了，今天去逛着玩玩吧！我们这虽然是个小镇，有些地方也重新修了下，应该也不会比你上大学的地方寒碜多少！”
“妈！”方青予皱眉应了一声，知道她是故意暗示她不回家的事。
陈方华没再吭声，把烟掐灭，“我先睡会儿了，你等下自己看，你是呆着还是走走！”
“嗯……”
把碗筷洗好后，方青予又拿扫帚把屋子里扫了扫，东西一收拾干净，屋子也没以前看着那么拥挤了。
房间里烟味还没散，方青予决定还是出去走走，消化消化。
外面，天高地阔，视野敞亮起来，方青予深呼吸了下，空气也比屋子里新鲜很多，除了角落里露着的几条老鼠尾巴。
这一块在这个小镇上算是最偏僻的位置，加上又是群租房，所以环境卫生不太好，总有地方丢着腐烂的垃圾。
方青予想起陈方华的屋子，忽然有个念头，这一片儿，像她那样生活的人应该不止一个吧！
十月的天气，不算太冷，但也泛着凉，方青予拉了拉外套，把扣子扣上。
大概是天气干燥的原因，忽然觉得有些渴，她四周看了看，对面的马路上有家不大不小的超市。
走到超市里，她瞄了一眼货架，拿了瓶康师傅的矿泉水，正要转身结账，一个女孩轻轻叫住了她。
她扭头，见那女孩儿穿着绿色马甲，上面写着嘉宁超市四个字，手里还抱着几瓶矿泉水，大概是售货员？她皱了下眉，疑惑道，“请问有什么事？”
那女孩儿一边把矿泉水往货架摆，一边答道，“我是王琳啊，你不认识我了？”
“王琳？”方青予思索了下，记忆有些模糊。
“我们高中一个班的，你忘了，当时我辍学了没上了！”
她这么一说，方青予有了些印象，她记得，当时班里都在传她为什么突然没来上学，传说是和混混在一起逃了课被开除了，原来陈方华说的人就是她！
“你当时怎么——？”
她不知该问些什么，似乎怎样的寒暄在此刻都有一些不太好的意味。
“我当时不懂事儿，那时候年纪小，觉得谈了一个混混的男朋友看着挺酷，弄得学也没上成，现在想想什么玩意儿，连饭都吃不起，只能在这超市打个工，一个月还能挣两千块钱！”
那女孩儿主动说道，脸看着依然青春洋溢，只是透着些无奈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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