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明伸手为余明珠披上披风，他轻声说道：“天气冷，莫要着凉了。”
余明珠笑了笑，两人坐上马车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被一个小孩子拦住了，这小孩子穿的破破烂烂，甚至极为瘦弱，头上还学旁人插着一根稻草。
“老爷夫人，可怜可怜我吧，我都好几天没有吃饭了。”
余明珠掀开帘子，看到这眼睛极为机灵的小孩。
便拿掉他头上的稻草，说道：“这戏文里总是唱卖身葬父，你这是要卖身葬什么?”
这小孩子眼珠子一转，笑嘻嘻地说道：“小的卖身葬自己的狗，我有一条大黄狗，跟了我好多年，我俩相依为命，如今它死了，我得找个好地方给它埋了。”
余明珠觉得这小孩子有些有趣，便从口袋里给他拿出来一块银子。
“知道你在骗人，看你可怜，便给你些钱财，自去买些好吃的东西。”
这小孩子眼睛一亮，他开口说道：“多谢夫人，小的叫做糖豆子，以后有什么吩咐尽管同我说。”
余明珠笑了笑。
“以后你再见到方才同我吵架的那个男子出现在这里，你就同我报个信儿，到时候有赏。”
糖豆子跪在地上磕了个头，笑着说道：“多谢夫人，小的遵命。”
糖豆子欢欢喜喜地走了，顾怀明无奈说道：“这小子油嘴滑舌地，夫人也信。”
余明珠吩咐马车往前走，她开口说道：“无妨，今日既然出来了，不妨去看看你的老师。”
“也好。”
两人到了韩奇的宅院，许是染夏真的是花了大力气，韩奇的宅院倒是变了个样子，原本荒芜的门厅换上了尚好的油漆，门外候着不少家丁，院子里头也是按照韩夫人的喜好种上了花草。
只是往近处看，却发现这院子里种的居然都是菜。
管事的素兰说道：“老夫人心善，让我们把这些种好的蔬菜全都送给那些孤寡的老人，现在府里头的名声特别好。”
余明珠他们刚一进到院子。
便看到那地方出现一圈又一圈的白菜，那白菜长得非常喜人，李夫人正在拿着水瓢浇水。
见到余明珠之后，冷声说道：“这般没有眼色，还不赶快过来搭把手。”
余明珠走过来，她将水桶提过去。
李夫人把水瓢递给她，余明珠接过，她倒也不嫌弃这泥地，用自己价值数十两的缎面靴子踏在泥水之中。
“这世上的机关算计都太过无聊，不如在这里浇水种地来的实在，你种菜尚且可以有所收获，可是在这世上钻营，到最后却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当年李明珠乃是京城第一世家李家的独生女，那当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后来家道中落，被迫嫁给了糟老头子韩奇。
想必也是大彻大悟，这世间所有的困苦磨难，都尝过一遍了。
余明珠开口道：“我没有什么大的志向，我是个商人，所求的不过就是多赚些钱。”
余明珠这话若是说给旁人听，恐怕会被嘲讽死。
可是李夫人听了，却是哈哈大笑。
她说道：“赚钱，你余家的钱还不够多吗？”
余明珠笑道：“可没有人会嫌弃自己的钱多，而且赚钱赚到多还能改变很多东西，就比如师母让下人送出去地那些菜，不都是靠钱种出来的吗？”
李夫人倒也不反驳，她站起来，用那双眼睛仔细打量了一番余明珠。
“你说的倒也不错，若是你能将自己赚的钱都用到这些穷人身上，却也不错。”
余明珠自然知道李夫人的意思。
她老人家现在还处于一种极为朴素的劫富济贫似的价值观中，余明珠说道：“师母，您这白菜种的可真不错。”
她知道自己说服不了李夫人，便四顾左右而言他。
李夫人揶揄一笑。
“自然，这可是用人中黄沤的肥。”
余明珠顿时脸色一阵苍白，她赶忙让下人带着自己去换了一身衣服。
换好衣服之后，韩奇慢慢悠悠地从书房中走出来。
显然是昨天晚上又熬夜了，据说这段时间西蒙和大梁和谈遇到了很多问题，老先生整宿整睡不着觉。
这一大早起来嘴上起了一个大水泡，吃过早饭之后，又起了一个，现在的嘴巴看起来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一样。
韩奇看到自家弟子之后，顿时没好气地说道：“你倒是神清气爽的，你老师我都快被气死了。”
自然是被西蒙的那位呼兰可汗气着了。
这呼兰可汗要求互市，皇帝答应，这家伙居然还提出了一个极为苛刻的条件，那边是大梁不能收西蒙关税，呼兰却要收大梁重税。
这等亏本的买卖哪里有人愿意去做，到时候肯定还是要朝廷出钱补贴，那这跟向西蒙缴纳岁币又有什么区别。
韩奇气急，却也不好当场发作，晚上回来想的一夜，直觉十分的无奈。
余明珠听到这个，却突然想起来了之前卡老头同自己讲的货币和关税的问题，她开口说道：“西蒙现在使用的钱币是何种模样？”
这韩奇大半辈子都在研究西蒙，自然是有这些东西的，他从箱子里拿出来几枚西蒙的铜钱。
余明珠摸了摸那铜钱，笑着说道：“这西蒙的钱，看着倒是比咱们大梁的钱要粗劣不少。”
韩奇笑道：“西蒙那等蛮荒之地，自然是没有多少工匠可以制作出精美的钱币的，他们的一贯铜钱，用的铜只有咱们的三分之一。”
“那西蒙的钱自然也就不咱们的钱值钱了，我们大梁物产丰富，对于货币的操控能力自然也是强于西蒙的，我们能使得法子更多。”
韩奇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咱们大梁可没有多少人研究钱，你这个商女有什么见解？”
被人叫做商女余明珠却也不生气，她笑了笑说道：“过几日我给老师一个章程。”
韩奇有些高兴，他对着顾怀明说道：“怪不得你小子对她如此念念不忘，看来确实有过人之处啊。”
此时李夫人从外头端来饭菜，四个人只有两盘菜，而且一点荤腥都不见。
这韩奇却高兴地说道：“今日的菜色不错呀。”
余明珠看了看桌子上的吃食。
一盘青菜豆腐，一盘萝卜炒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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