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洲呼吸浅浅，他一条一条翻着莫小年自言自语一般的信息，忽而眼角流下清澈的水珠，水珠浸湿了鬓角，打湿洁白的枕头。
“我——在——”顾洲僵硬地打出两个字，然后按下绿色的发送。
信息一瞬间弹了出去。
仅仅做了两个简单的动作，顾洲已然精疲力尽，他强撑着想再多写几个字，手机突然被护士夺走。
“顾先生，您现在需要静养，等您的护工来了他会帮你使用手机的，请不要擅自坐起来。”护士有些生气，她金黄色的头发垂在肩膀上，顾洲有些恍惚，意识到现在他不在国内，只是孤身一人在国外治疗。
顾洲无法开口说话，他静默地看着手机被重新放回床头柜上。
凌晨三点，莫小年从梦中醒来，她打开手机锁屏，看了看时间，发现有一条微信提示。
“我在。”
她恍惚了一下，轻触开顾洲标红的聊天框，心脏悸动不停。
是他回复了。
莫小年想了好久，好像想说的话已经重复了很多遍，她忐忑地输入了一个问句：你在哪儿？
对方安安静静，毫无动静。
“多会儿回来呢？”
无回应。
她的页面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莫小年沮丧地躺在床上，再也睡不着了。
第二天，李明哲乘最早的一班飞机离开南江市，下午四点来到宋铭的医院，他举手投足都是难以遏制的兴奋。
“老宋，顾洲的情况稳定了吗？”他顾不上喝一口热乎乎的茶水，一进门就是询问顾洲的病。
宋铭又给了他一瓶矿泉水，“好多了，至少人醒过来了，只是行动力还不太好。”
“好，他醒着吗，我去看看他。”
“别着急，才刚坐下几分钟又要起来，我先问问护士他醒过来了吗。”宋铭的手掌向下压了压，示意他不要太着急。
电话拨通，宋铭直接问：“顾洲现在是什么状态？”
对方回答得很快。
宋铭也快速挂断电话，“醒着呢，走吧。”
李明哲如坐针毡，一听说顾洲醒着，他大喜过望，“好好，走走。”
宋铭走了一半又折了回来，语带埋怨，“你看你，带上水也不耽误事啊。”
说罢，他亲自把李明哲的水瓶拿起。
一路无语，两人风风火火走到顾洲的单人病房。
顾洲两只无神的眼球死死盯着天花板，全然不知李明哲已经站在了门口。
宋铭轻轻推开病房的门，轻手轻脚走进去，唤了他的名字：“顾洲。”
顾洲眼神一飘，在李明哲身上落定。他下意识想有所表示，却被李明哲按下。
“别乱动，你还在休养呢。”
宋铭也赞同道：“你的身体还不能支持你行动，静养最好。”
顾洲茫然地眨眨眼睛。
“能醒过来就好。”李明哲觉得他大难不死，已经是万幸了。
宋铭抬腕看了看时间，略带歉意地说：“我先去开会了，你们聊。”
病房里突然只剩下了李明哲和顾洲两个人。
李明哲丝毫没有领导的架子，反而温和地问他，“你需要我帮你做点什么吗？”
顾洲摇了摇头。
“我今天来看你就是准备接你回国的，等我准备好，咱们过几天就启程。”李明哲顺手捏起一只苹果，寻思给顾洲削一个苹果。
顾洲的手指轻轻指向床头柜上手机的方位，李明哲顿时明白，“要看手机？”
他闪动了一下眼皮。
李明哲拿起手机，对准了顾洲的脸，面容锁屏瞬间打开，他把屏幕对着顾洲，他和蔼地说：“想看什么我帮你点。”
“微……微……”
“微信？”
“嗯……”
李明哲快速点开微信，“然后呢？”他看到了聊天记录里置顶的名字，莫小年。
“是看莫小年的信息吗？”
只有莫小年给他发了很多信息，李明哲很敏感，他好像明白了顾洲的心思。
“嗯……”
李明哲没有多看内容，他把屏幕再次摆在顾洲面前，然后拉过一个凳子，打算陪着顾洲。
屏幕上赫然写着两个问题。
顾洲没有欲望回答。
“你的病已经有了起色，其实可以告诉家人了，帮你回复吗？”李明哲见顾洲有些犹豫。
顾洲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李明哲笑道：“我没猜错的话，是女朋友吧？”
“嗯……”
“不用有心理负担，你各项身体机能恢复的速度很快，更别担心脑袋里面的问题，老宋是我二十几年的好朋友，他的专业性有目共睹，你可以这么快恢复意识有一半是他的功劳，但更多的还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李明哲循循善诱，希望打开顾洲的犹豫心结。
顾洲看着李明哲，脑海里闪现出梦中那个呼唤他的女孩，女孩柔柔弱弱，却在黑暗中一直在问他在哪儿，他看不清她的脸，只想迫切找到她。
李明哲又劝道：“回一个呗，真舍得自己媳妇在海峡那边天天提心吊胆的？”
顾洲应允。
“我就帮你写一句“别担心，我还好”，其他的不多说，可以吗？”李明哲懂得他的心情，都是做警察的，都不想让家人太担心自己的近况。
“嗯……”顾洲顿时松了一口气，眼前的男人和权晟别无二致，有一种沉稳老成的气质，值得他信任。
李明哲把顾洲的手机放在他的床头，继而说：“剩下的别担心了，我都给你安排好了，年纪轻轻要放宽心，战场上干脆利落，现场下也一样，权局也替你申请了三等功，我这是偷偷告诉你啊，可别说我守不住秘密。”他像个大小孩一样，给顾洲使了一个鬼精的眼色。
顾洲嘴角轻轻扬起，回应了他的喜悦。
“得了，我不打扰你了，好好休息。”李明哲拍拍大腿，然后站起身环顾四周，“确实太冷清了，我得赶紧安排你回国了，他们都在等你呢。”
李明哲明媚的笑容在顾洲心里留下深深的印象，除了许一生，很多年后，顾洲依然觉得自己的人生路上有一些良师益友在默默救赎他，救赎一个曾经骄傲而脆弱的警察。
莫小年看到他回复的信息后，兴奋地在家里转了几个圈，她好像中了几百万彩票一样，开心地合不拢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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