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喻注意力不在烤肉上。
隔壁那桌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开始吹牛，声音越来越吵，还有劝酒中掺杂着讨论工作的。
给自己倒了一杯柠檬水，常喻开始眼神到处乱瞟。她很少来团建，不了解他们公司团建的大致氛围，正在端着水默默观察。
她们部门这桌因为王潭平时跟下属随意得很，所以王潭此刻正在和三天前新来的实习生互怼。两个人舌辩群雄八百个回合，周围已经很多人忍不住偷偷笑。
身后袁政那桌的上不知说到了什么话题，已经激动讨论唾沫横飞，袁政和另一个有点地中海的男律师站起来叉腰讨论。
孙云庚早就换桌了，他刚刚起身说要上洗手间，看起来是打算借机溜走。
没想到袁政也跟着站起来，说：“那正好，我们一起去上厕所啊！”
他应该是真有点醉了，最后“上厕所”几个字语调突然上扬，听起来特别兴奋。
常喻看到孙云庚毫不客气把脸皱成一团，露出个嫌弃的表情。
直接把桌上自己的手机拿起来，他说：“我不去了。”
然后径直走到了靠角落的另一桌，和他自己部门同事坐在一起。
这出动静原本不大，但是袁政的嗓门大。
他还把手里的杯子放下，对桌上的其他人说：“哎，现在的小孩哦，原来越来越没礼貌了。”
手指在空中乱点，打着哈欠往外走：“这种一看就成不了大事。”
不用看就知道，孙云庚的脸已经快气歪了。
袁政说完就往外走。
这么一闹，常喻这一桌子人都不约而同停在自己的话题，安静竖起耳朵听那边动静，严格贯彻看热闹不说话的政策。
趁着没人注意，张淮以借着手长优势，把桌子另一头的生菜盘全都拿了过来。
“谢谢啊！”唐悦一筷子伸到常喻盘子旁的生菜盘。
常喻也拿起一片，她懒得包，直接往嘴里塞一口烤肉再嚼一片生菜进去。嚼了两口觉得味道淡，又用筷子间蘸了点烤肉酱送到嘴里。
正鼓着腮帮子咀嚼，张淮以扯了扯嘴角问：“你这吃法真独特。”
还很可爱，张淮以后半句没说，像只小松鼠。
“省事。”常喻这么说着，余光发现旁边这人笑得特别欢。
“你笑什么？”常喻感觉自己好像每天都在问张淮以这个问题。
拿着杯子起身，张淮以摇头偏不说：“没什么。”
桌前的水杯空了，烤肉店饮料和甜点都在专属自助区。
常喻拿起杯子跟在他身后一起走过去。倒完水就看到袁政从外面回来后，径直走向水果区，往盘子里堆小山，半个盆的西瓜都快被他拿走了。
趁着周围人少，拿出个保鲜袋抓了一把小番茄进去。
这个动作眼疾手快，原本没什么人发现。
常喻不知道自己此刻该不该故意做出没看到的样子，不过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这是今晚第二次莫名其妙和袁政对上眼神。
常喻干脆大大方方冲他点了下，拿了杯子打算走。
预料之中袁政捧着刚刚的盘子走了过来，对她说：“你帮我把这盘拿回去吧，我再去拿点。”
这语气有种命令的腔调，听起来成了她上司，正在布置下个阶段的任务。
刺刺的，语调让人怪不舒服。
所以常喻没接，手捏着自己的杯子，在轻轻旋转。
袁政直接给她塞手上了，背手念叨道：“你们这些年轻人，现在越来越不懂规矩了。我那个时候，这些拿水果拿配料的活都应该是新来的去做得，还得来敬酒。”
常喻抬起眼皮瞅了一眼，五六十岁的样子。看着年纪也不算特别老啊，思想和官腔的遗留痕迹这么重。
但是有一点说错了。
“我不是新人。”常喻纠正道。
听到这句袁政质疑得上下扫了她一眼。
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看起来除了嘴硬也没什么能耐。
不过这丫头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常喻。”这边正陷入诡异的沉默中，张淮以警觉走了过来，先叫一声名字。
袁政想起来了，曾经他听到过一个传闻。有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已经有独立办公室了，好像就是叫这个名字。
张淮以走过来，垂眸瞥到常喻手里被塞过来的果盘，伸手想接。
已经被常喻往前一递，重新还给袁政了。
“我不顺路经过那里，您自己端回去吧。”常喻说完准备离开。
袁政突然哼哼几声，在那儿看着王潭的方向说：“你就是常喻吧，我听说过你，小小年纪有自己办公室还经常不参加集体活动。我之前好几次想一睹芳容，可惜没给到机会。”
常喻偏过头，听他一阵说完，没什么特殊反应。
只是简单点头说：“谢谢关心。”
离开的脚刚跨出一步，袁政看她要走，说话的语气都紧凑不少：“怪不得听说王潭有段时间在和老婆吵架，原来是身边多了个年轻能干的美女。”
“你说什么呢！”张淮以一下子就怒了，指着袁政方向骂道，“说话注意点。”
袁政忙用剩下的那只手抬起，后退了一步，面上还在嬉皮笑脸：“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开个玩笑开个玩笑，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连玩笑都开不得了？”
常喻往前朝袁政的方向靠近一步，向来平淡的眼神骤然犀利。
她拿出手机打开了录音键：“玩笑当然能开，只不过您刚刚开的玩笑我有点没听懂，能不能再详细说说，是哪个年轻美女，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袁政嬉皮笑脸的样子开始僵硬，收敛了气息：“这就没意思了，我也没恶意。”
“有没有恶意我推断不出……不过……”常喻轻微晃动手中的水杯，话说到一半，突然收紧手腕。
袁政注意力一直在她手里的杯子，以为她要泼过来，条件反射后退一步，抬手摆在脑袋前挡住。
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使得他手里的果盘晃动，手一歪，有一半滑落摔到了地上。
西瓜砸在地上，西瓜汁飞落到裤脚，使得他看起来有些狼狈。
而常喻什么动作都没有，依然只是稳稳拿着杯子。
看起来只有一个人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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