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正说着话,一个极轻的、算得上病弱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打扰了。请问这里的空位,有人吗?可否借我入座?”
循声回头,只见乐正云霏不知何时已悄然站在不远处。她面色苍白,不知是不是妆容使然。自然,她身上穿的并非纯正的西式礼服,而是一身极具古意的衣裳。
那衣裙的色调沉静而温暖,以柔和的秋香色为底,其上叠染着深沉的赭石与栗壳褐,像是一幅年代久远的绢本画,色彩温润而富有层次。上衣是交领右衽的款式,领缘和袖口处以稍浅的砂金色丝线,绣着连绵不绝的卷草纹与云水纹,针脚细密精巧,低调雅致。
而下裙则更为引人注目。并非寻常的宽大拖沓,而是经过了巧妙的改良剪裁。裙身保留了百迭裙的经典褶裥,但面料显然选用了更为轻薄的材质,且裙长恰到好处,并未曳地,使得整体轮廓既保持了东方的流畅与飘逸,又显得更为利落轻便,丝毫不显累赘。
几人之间的空气因这意外的到来而凝滞了一瞬。尽管距离上次“不欢而散”时日不长,彼此心下仍存着芥蒂与怨气。
但不得不承认,人看到真正赏心悦目的事物,心情总会不自觉松动几分。
虽仍耿耿于怀,莫惟明还是最先打破了沉默。
“没人。你坐吧。”
云霏微微颔首,姿态优雅而大方地在那空位落座。在她对面的九方泽,显然未能轻易释然,在她入座时便已将目光移开。梧惠看着云霏坦然自若的神情,忍不住开口道:
“您居然就这么来了?我还以为,您和九爷之前的那些……交易,会让你们之间,变得不太愉快。”
乐正云霏闻言,并未立刻回答。她伸出纤长的手指,端起了桌上的一杯酒。
“九皇会的事,总是值得特殊对待的。一码归一码。我和她,都是明白人,分得清场合与利害。”她目光轻轻扫过几人,补充道,“而且,我今天也不是一个人来的。”
莫惟明和梧惠几乎同时下意识朝她身后望去,左顾右盼,在熙攘的人群中搜寻,却并未看到什么像是与她同行的、熟识的面孔。
云霏将他们的动作看在眼里,啜饮一口,才不急不缓地解释道:
“孩子们没见过什么世面,第一次到这种场合,正新鲜着,到处乱逛,没跟在我身边。”
九方泽视线仍未转回来。他漠然地说:“你别是把一家老小全都带来了吧?”
乐正云霏对他的嘲讽并不动气,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
“倒也不至于。”
梧惠与莫惟明交换了眼神,彼此心知肚明却未真正释怀。但眼下的场合确实不宜旧事重提,平白惹人注目。梧惠深吸一口气,主动将话题引开。
“说起来,九爷这次宴会真是大费周章。请了这么多人,这般热闹铺张,和去年羿司令主持时那种……肃杀精简的作风,真是截然不同。她别是……故意要和羿司令对着干吧?”
乐正云霏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想来,以她们二位的气度与格局,倒也不至于此等意气用事。”她抬眼,目光扫过周围喧闹的人群,“九爷或许只是单纯偏爱热闹,喜好这等衣香鬓影的排场。也或者……”
只是想借这满堂宾客、繁华喧嚣,掩饰些什么真正的动静。
“但不论缘由为何,”最关键的部分还未言尽,云霏又说,“她既然坚持争取了这次九皇会的主导之权,闹出这般大阵仗,届时必定是有什么紧要之事,需得与我们言明。”
一旁的莫惟明闻言,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只希望别又跟去年似的,每天的气氛都绷得像审问犯人。而且,弄这么多人来,摩肩接踵,空气里怕是飘满了唾沫星子,感觉随时要染上点什么病。我说几位,都小心点吧。”
云霏对他的抱怨似乎并不意外:“应该也不至于此。九爷行事向来有她的章法。她既敢如此安排,说不定正证明,她们已然掌握了某种能有效克制疾病传播的法子,有所倚仗。”
梧惠和莫惟明不自觉地瞥向了那边的殷红。她仍在与阿德勒谈论什么。偶有想靠近打招呼的人,见他们之间略微严肃的氛围,都不便开口插话,只得暂行离开。而一直侧头望着别处的九方泽,终于将目光转了回来,第一次正眼看向乐正云霏。
“你的意思是,九爷这是要拿满场曜州贵族、各界名流的安危,来做她的实验了?”
乐正云霏立刻抬手微微摆了一下,像是要拂开这顶沉重的帽子。
“我也只是依据现状猜测一二,可千万别把这等罪名扣到我头上。”她话锋一转,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莫惟明,“再说,即便——我是说万一,情景真的失控,我们不正好有一位救死扶伤的医生在场么?这些事,倒也不必担心。”
莫惟明听到这话,脸上立刻浮现出一种鲜明的、近乎是抗拒的神情。
“我不想参与这个话题,更不想被扯上这种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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