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那就是我。”他背了这个锅,又道,“不过我记得在绵州时,有人弄脏了我一件衣裳,说要赔我的。”
当时在添江楼的楼顶上,程昭确实弄脏了他的衣裳。
这个却是没法再抵赖的,程昭无所谓道:“不就是件衣裳嘛,我赔得起。”
“既然程大小姐赔得起,那今天这件衣裳为何要抵赖呢?”
她半撑起身子,固执又幼稚:“我才没有抵赖!”
墨发铺陈,她的眼角眉梢带着娇俏,仿佛还是那个临溪照水的小姑娘,宋阑道:“你可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你的?”
程昭想了下:“大约是我救了你那时候吧。”
宋阑摇头:“那时是动心,喜欢你的时候,是你在听竹院侧门外光着脚玩水,我当时就在想,怎么会有这样的小姐,自由自在,像一只小鸟儿。”
程昭歪了下头,似在细细回忆:“那时候,我都差嬷嬷在一边看着的,你当时在哪里看的?”
他当时躲在回春堂二楼的房间里偷窥,这种事说出来毕竟丢脸。
宋阑含含糊糊地答:“暗卫自然是无所不在的。”
程昭抓到了重点:“所以,那时候起,你已经派暗卫看着我了?”
宋阑:“......”
再聊下去,只怕露得更多,他移开话题:“我饿了,按时吃饭是不是也是养病该做的事情之一?”
“自然是。”程昭忙不迭起床,“好了,我们去吃饭了。”
晚膳菜色丰盛,程昭一直在给宋阑夹菜,一边小包子的脸快憋成了红包子:“阿昭姐姐,你怎么只管哥哥,不管我呀?”
宋阑挑眉,得意道:“她以后是我的妻子,照顾我是应该的。”
小包子扁着嘴:“可哥哥是大人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我是小娃娃,不能自己照顾自己。”
这孩子,还争上宠了。
为着公平,程昭偶尔也给他夹菜,结果,一顿晚膳吃得一大一小两个人都撑着了,程昭用滚水冲泡了山楂膏给他们喝,一大一小都不怎么让人省心,程昭捂着嘴低笑。
接下来的日子,宋阑称病不出,程昭每五日过去一趟,为他诊脉推拿。
奈何他不找事,事情偏偏要找上他。
-
六月初,烈帝宣荣王进宫觐见,程昭当时亦在荣王府。
内监带着四五个小太监进来,阵仗颇大,他趾高气扬道:“咱家是奉了口谕来的,请您进宫去,荣王,请吧。”
宋阑面色白得吓人,艰难地从床上抬头:“我已病入膏肓,只怕进不了宫了。”
内监却不管:“抗旨不遵可是要杀头的,荣王您可想好了?”
“病得动不了是个死,被皇兄杀也是个死,随你怎么办吧。”
宋阑这样说,内监反而没什么法子,烈帝总不能真的杀了自己的亲弟弟,背上残害手足的罪名。
内监又劝说了一番,宋阑就躺着不动,忽而猛咳几声,听着几乎要把肺管子都咳出来,实在是可怜。
内监格外固执,派身边的小太监抬着宋阑走,暗卫们护在宋阑身前,分毫不让。
两方僵持了片刻,内监气得拂袖而去。
书房之内,烈帝威严端坐,正在闷声批阅奏折,桂妃木犀在一边的榻上斜倚着软垫,闲闲散散地喝茶。
内监铩羽而归,心情自然不好,添油加醋说了宋阑不少坏话,目中无人,以下犯上的罪名安了一箩筐。
烈帝越听越恼火,桂妃则没什么反应,待到内监下去,她才慢悠悠起身,给烈帝递了杯茶过去:“荣王毕竟是你的亲弟弟,又得了顽疾,至多还有半年的时间,皇上,您就这么容不下他?”
她声音清冷,不带任何感情,言语大胆,简直是以下犯上!
但烈帝对她生不起气来,或者说,不敢生气,因为亏欠。
“他本就不该生出来!”烈帝气息沉沉,似一头暴戾的雄狮。
木犀声线平稳,眼眶却忍不住发红:“那我们的孩子应该生出来吗?”
烈帝怔怔看着她,她是再坚强不过的一个人,唯有提到孩子时会略略红了眼眶。
提到这一点,烈帝便觉得心中抽痛。
当初在绵州,他和木犀私定终身,后来木犀怀了身孕,这本是再圆满不过的事情了。
可那时候,父皇得了重病,当时只是王爷的烈帝连忙带着木犀回京。
木犀有一手好医术,把脉之后开出了药方,父皇药到病除,却不同意让木犀和烈帝在一起,否则就要将其贬为庶人。
先帝子嗣不多,唯一成器些的只有烈帝。
放弃,不但是放弃了王爷的位置,还是放弃了整座江山。
烈帝当时选择了皇位,先皇担忧木犀仗着腹中孩儿筹谋江山,也怕皇权旁落,便逼着烈帝送了一碗汤药给木犀。
木犀闻得出药味,她认真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你当真选择了江山?你当真要我喝?你当真不要这个孩子?”
三个问句,字字泣血。
烈帝把药碗往她身边推了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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