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李海一声又一声的道歉到底是对谁说的。随着一句一句的道歉，他原本佝偻的后背似乎又压上了千斤重担，就连走路都十分困难。
何翠敏和李海的身上依旧穿着案发当天的衣服，靠近他们的时候能清晰地闻到他们身上的汗臭味。或许从事发的那一天开始，他们就再也无心于外在。
在一声声的道歉中，李海带走了蓬头垢面的何翠敏。
午休的时候，我鬼使神差地来到了十四中。
我在案发现场走了一圈又一圈，却没有遇到李文通的鬼魂。
只有人愿望未了的时候，他的鬼魂才会遗留在世间。
李文通才十七岁，年纪轻轻就从九楼一跃而下，正值青春年华的他怎么会没有任何心愿呢？似乎是不死心，我又绕着案发现场走了一圈。
直到灼热的太阳把我晒出了一身热汗，我终于接受了事实。
李文通确实无欲无求，在他选择从天台跳下的那一刻，他得到的是解脱和释然。一个人的心里究竟承受了多大的压力，才会看淡生死。
我不得而知，也不想再去深究。
或许，在学生的教育之路，或许还存在很多需要改进的地方。
两天后。
我接到了徐志民主治医生覃医生的电话，他约我在一个咖啡厅见面。并且，他还提出了一个奇怪的请求，“见面的时候，不要穿警服。”
我按照覃医生的要求来到越好的咖啡厅，过了好一会儿，覃医生才姗姗来迟。
他似乎很害怕被人认出来，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带着黑色的渔夫帽，哪怕是进到咖啡厅的包厢里，他也不肯摘下脸上的墨镜。
他坐下后，没有点咖啡，并且还挂起了免打扰的牌子。
确认四周没人注意我们以后，他才小声和我打招呼。
我看着他满身的装备，只觉得有些疑惑，“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点了点头，低声道，“是徐汇民让我来见你的。”
“徐汇民？”我担心自己误会了覃医生话里的意思，再一次和他确认道，“你说的是躺在医院里，被锯了双腿的徐汇民吗？”
接下来覃医生肯定了我的想法，“没错，就是你知道的那个徐汇民。”
“他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呢？这两天他的身体不是已经恢复了很多吗？我记得他已经转出重症监护室了，现在应该在普通病房吧？”
“是的，你说的没错。虽然你每天都去看他，但是他确实不方便直接和你说。”
覃医生的话把我绕进去了，我一下子无法完全消化，“什么意思？”
“他有难言之隐，因为凶手就在他身边，几乎是二十四小时控制着他。”
伤害徐汇民的凶手就居然就在他的身边，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
此刻我的脑海闪过两张熟悉的面孔，我心一惊，“凶手是谁？”
“是徐汇民的父母，是他亲口对我说的。徐汇民现在嘴巴的恢复情况很好，已经能说一些比较简短的话了。但是由于他父母的原因，他一直装作还不会说话的样子。”
覃医生的话让我十分震惊，正所谓虎毒不食子，徐汇民又如此优秀，他的父母怎么会忍心对自己的孩子还如此毒手？
可是，覃医生的表情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缓了好一会，才彻底接受了这个事实，为了保障徐汇民的安全性，和覃医生分别的时候，我特地和他嘱咐。
“先不要打草惊蛇，一切按照正常流程来对待徐汇民的父母。接下来我们会暗中保护徐慧敏的人身安全的，这个你可以放心。今天的事，还请您保密。”
从咖啡馆离开后，我没有迟疑，在赶回派出所的路上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李宇和尚诗雨。
李宇和尚诗雨听到这个消息以后，惊讶的程度不亚于我。
冷静下来后的我们，快速制定了应对措施。
会议室里除了我们，还有两个新面孔。
这是李宇特地从省里申请来的特警，小黄和小苏，接下来他们将会潜入徐汇民的普通病房，饰演他的临床。
“虽然我们已经从徐汇民那里得知徐启康和梁梅就是犯罪嫌疑人，但是目前我们手上没有任何证据，所以接下来一定不要打草惊蛇。”
李宇在会议室的白板贴上徐启康和梁梅的照片，继续说道，“尚诗雨，接下来你负责私下调查案发时梁梅和徐启康的踪迹，相关监控一定不要有任何遗漏。”
尚诗雨挺直了后背，“是。”
“我和天明还有小罗则是继续在医院轮班，以免徐启康和梁梅发现异常。”
我和小罗异口同声，“是！”
工作分配完以后，我和李宇按照正常时间抵达了医院。
躺在病床上的徐汇民依旧紧闭着双眼，但是我和李宇心里明白，徐汇民已经清醒过来了。徐启康和梁梅一左一右地守在徐汇民的身边，一个在给徐汇民削水果，另一个则是在给徐汇民调整点滴的流速。
看到我们来了以后，梁梅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妈妈的宝贝儿子，你的命怎么那么苦啊？你这样子，妈妈以后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你生活呀？”
换做是从前，我一定会心疼梁梅。
可是知道真相后的我再看到梁梅这副模样，我只觉得后背发凉。
从徐汇民入院到现在，梁梅和徐启康几乎都是二十四小时陪着徐汇民，哪怕不吃不喝，他们也不愿意离开病房半步。起初我以为是他们心疼徐汇民，担心徐汇民，所以才会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守着他。现在看来，他们一直守着徐汇民真正的原因不是爱，而是恐惧。
他们担心徐汇民醒来以后说出真相，所以才会无时无刻守在徐汇民的身边。
这种监视，比死亡还要恐怖万分。
徐启康削完苹果后，不顾徐汇民是否清醒，就直接往徐汇民的嘴里送。
见状，我赶忙制止住他，“徐叔叔，徐汇民嘴巴现在还在恢复期，应该是不能吃苹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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