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圆鼓鼓的物件，底部有座，跟一堆看不出形的铁疙瘩混在一起，就露出来半截。
但身为大清首席鉴宝师的他，还是一眼认出，这是一件铜制花觚，“五供”之一。
是非常受欢迎的古玩收藏品。
收旧货都能收到古董，可真意外。
陈麟不动声色，没有把那只瓶子挖出来，直接把盆给端了出来：“这些太碎了，待会称重。”
几个青年只是在催，并没有别的反应。
陈麟一个人忙活着从车上往外弄，半天的功夫，才把面包车给搬空。
他给每件东西都定了价，并且给的虚高了一成左右，边写边报给几个小年轻听。
最后又拿着那满满当当的不锈钢盆称了重说：“这些，有铜有铁，铁多铜少，不太好分。”
“这样吧。一半按废铁价算，一块八。另外一半定在铜铁价之间，算四块五。比较方便。”
“所有加一起，650块钱。”
陈麟撕下来写好的单子，往前一递。
一个青年接过去，皱着眉头不耐烦地看了一会儿，说道：“哥们，我们卖你这么多东西，才给650块？刚才去的那家，人家可给700呢。”
出息。
抬价就抬50？年轻人。
陈麟摇头：“不可能。”
“你们卖的多，我价格做了上浮，没人会比我给的高。”
“卖不卖一句话，我该关门了。”
陈麟扭头往里走。
青年连忙拉住陈麟，嬉皮笑脸地说道：“哎哎哎，卖了卖了，嘿嘿，其实就你家给的价高。”
“身份证。”
“看什么身份证？”
“这都是我家的东西，都我爷爷老宅子里堆着的，一些废品，我还能是偷的？”
“不行。”
“上门收，可以不看，但送来的，废品量大了也要留底儿。”
其实也不全是这样，主要是这几个年轻人半大不小，吊儿郎当的，还开个车来卖废品，任哪家都会怀疑的。
这要是从同行那里，或者别人家里偷来的，那就成收赃了。
青年一听陈麟说上门收可以不看，立马来劲了：“哥们早说啊！我还懒得往这儿拉呢，车都弄脏了。”
“这样，哥们儿，我们今儿等着钱去玩！”
“你先把这些收了，明天你来这个地址，到我那儿去拉，还有不少东西呢……我全卖！”
青年说着，刷刷刷刷写下一行字来，递到陈麟手上。
陈麟作势犹豫了一会儿，才叹气说道：“行吧，信你一回，车牌号我记下了。”
青年掉了掉脸，不过没说什么。
陈麟从柜台里数出650块来，打发走了几个青年，先把那不锈钢盆给端进了屋，迫不及待地将那件花觚给取了出来。
五供，是民间祭祀用盛供品的五件器皿。
由香炉一只、烛台与花觚各一对组成，是古代人重要的锡器，“锡”字同“喜”，是道家和佛家供神必备器具。
五供也称五献。
在拜表、炼度、施食等仪式中都有五供一节。
其法乃是将五种献祭品，即香、花、灯、水、果献于神坛之上，道士称：五献皆圆满，奉上众真前，志在求忏悔，亡者早生天。
这其中的花觚，商周时期实为酒器，到了宋朝，因为其形制精美，才有人开始当花瓶使用。
眼下这件铜制花觚，保存完好，线条流畅，形制优美。
底部有款，写着“大明宣德年制”。
以这个年份和品相，就是单只也能值个五六千块。
若是能凑成一对，价格还能翻两倍，而且如此精美的物件，是喜爱收藏的人心头之好。
陈麟扒拉了一下不锈钢盆，想看看能不能再扒拉出一只来。
结果令他失望。
不过650块收了一堆旧货，白送这么一件价值五六千的古董，这买卖已经做的很值了。
不过这种器具，一般来说都不会单只出现，无论是收藏，专卖，都是成双成对的。
那青年说家里还有“废品”。
若是去淘，说不定还能有额外收获。
陈麟看了看青年留下的纸条，默念两次记了下来，只盼望这纸上的地址不是青年随意乱写的。
肖坤端着碗筷从后院进来。
身边还跟着一个女孩，捧了一盘几样拼在一起的菜。
“麟哥，我听说你没吃，给你盛了点饭。”
身后的女孩也放下盘子，跟陈麟打招呼：“麟哥。”
“嗯，不上自习？”
陈麟应了一声，这是四妹林小婉。
小婉展颜一笑，说：“周日，休息，过来帮帮忙。”
“哥，你忙什么呢？”
“没什么。”
这时，肖坤看见门口满满当当的东西，大吃一惊：“哎呦！什么情况？这天上下旧货了？我吃个饭的功夫，这是不想让我长肉啊！”
他念叨着，主动出去把旧货一件件儿往里面搬。
小婉见状，也出去帮忙。
肖坤搬一趟，就大口大口地喘粗气。
他根本不能干力气活。
陈麟小心把花觚包起来，放在身后的架子上。
“我来，你坐着去。”
“我能行。”
“坐着去！”
陈麟的话语不容置疑，肖坤自小敬重这个哥哥，当然听话，挠头坐回柜里：“还是哥疼我。”
小婉白了他一眼：“妹妹不疼你么？”
“嘿嘿，疼！都疼！”
肖坤傻笑。
“你也坐着去，弄脏了衣服。”
陈麟对妹妹说，花一样的年纪，他不忍心让妹妹干粗活。
小婉目光微沉，咬了咬嘴唇，似乎做了什么决定：“没事，我提前适应适应，高中毕业我就下来，帮哥哥们的忙。”
陈麟眉头一皱，直起身来训斥：“胡闹！”
“就你成绩好，你倒不考了？”
“做学问，最忌半途而废。”
林小婉低着头，支支吾吾地说：“可学费太贵了，朱妈医药费都凑不齐，我哪能……”
“钱用你操心？”
陈麟的训斥让林小婉不敢出声，只能默默地捏着衣角。
沉默片刻，陈麟的大手轻轻按在了她脑袋上拍了拍。
“好好学，好好考。”
“我不光要供你，肖坤和右茹，我也要供。”
“你们一个个都得给我上学去。”
肖坤叹了口气：“可、钱从哪儿来？”
陈麟看了他一眼：“从哪儿来？明天跟我出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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