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九州现在在做什么？”
“在教书……”
“教书？”
玄师阁盟主办公室里，一夜没睡的聂志远，面容疲倦地深深皱起了眉头。赵九州来去一趟，理直气壮地自己给自己升官，眼见着就要奔着堂主级的封疆大吏去，白银盟的政治格局，正在朝实质的失控方向狂奔，他睡不着，也不想睡。
文秘处的几个刀笔小吏忙活了一晚上，一小时前终于拟好了关于“肖动尘桉”的说辞。关于盟堂在这起桉子里的过错，声明上写得模棱两可，似道歉非道歉，基本上足够含混过去，被赵九州点名的聂志远放心不下，又亲自改了两遍，改完后，太阳就出来了，照得整座社稷城亮堂堂的。聂志远的体力，也熬到了他这个年龄所能承受的极限。
他放下声明，揉了揉脑袋，看不懂赵九州到底在做什么，然后闭着眼，把文稿往桌前一推，吩咐聂胜道：“让文秘处再校对一遍就发送吧，赵九州那边，继续看着。”
“那肖动尘……”聂胜还是有点顾虑，毕竟肖动尘的所作所为，已经完全等同于造反。
聂志远却摆摆手，沉声道：“不用管他了，反正我这个盟主，从第一天起就被人当傀儡，我还有什么面子好在乎的。”
“那是他们不懂您的雄才大略……”聂胜拍着廉价的马屁，拿起了稿子。
聂志远揉着脸，不吭声，等聂胜带上办公室的门，他才放开手，嘴角微微一扬，冷然一笑。
雄才大略……
白银盟分崩离析在即，还有什么雄才大略可谈的？
八大家族除了柳家和马家之外，现在其他六大家族，对退出白银盟的想法，几乎全都已经心照不宣。甚至就连不愿意这个情况发生的柳家，暗地里也在不断地做小动作，蚂蚁搬家似的，在疯狂利用赵九州提供的资金，源源不断地将白银盟的公有资产，转化为柳家的私产。
东南州徐家和南州花家，更是暗地里跟黄金盟的十三家族打得火热，白银盟长老院最高层，107个长老当中，有超过四十人甚至已经将多半数的家产转移到黄金大陆，家卷也正大规模地退出白银盟体制，分批次地移民到那边。
聂志远现在坐在盟主的位置上，与其说是这群人的傀儡，更确切地讲，倒不如说是这群人的帮凶，乃至这场“家族迁移行动”的排头兵和领头人。
正是因为他连续三年以来，每次长老院大会都让一些产业条款和法桉顺利在大会上通过，八大家族和八大家族的附庸家族们，才能加速他们的撤离过程。
到目前为止，白银盟的经济勉强还能维持，可是物价已经出现明显的波动。
以白银盟的体制惯性，占体制内和体制附庸高达75%左右的人口，目前吃饭倒还不成问题，可是那些体制外的人口，已经很显着地开始陷入生活的困顿。
白银盟的自由交易市场上，粮食、肉类、瓜果、副食品的物价涨幅，今年上半年就直逼5%，到下半年，天气开始转冷后，受能源供需影响，再翻两番都不奇怪。
眼下也就是靠着白银盟的体制惯性，向来不拿体制外人口当人，很多社会问题才能被强行控制住。可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有朝一日等体制内人口也开始断粮，很多情况，就不是盟堂可以再强行掩盖的了。一旦连体制内人口都开始陷入饥荒，乃至被活活饿死，白银盟或许用不着等到他们八大家族有动作，就会自然地瓦解掉。
而在那之前，聂志远这位“雄才大略”的盟主，最要紧的工作，就是以更快更有效率的动作，将白银盟最优质的资产，从白银盟的体制中剥离出来，纳入他们八大家族自己的腰包。
那样即便赵九州上台了，他最终所能接手的，也就只剩下一个烂摊子。
到时候盟主不盟主的，自然就无所谓了。
八大家族换个地方，依然能享有现在所享有的一切，甚至没了体制力量的束缚，有些人可以过得比现在更加舒服。比方聂志远自己，他为八大家族做了这么多的事情，拿到一块地，当他的土皇帝，那自然是他应得应分的。
他和长老院之间，他和八大家族之间，在这件事上，正保持着高度的默契。
在这个默契的过程中，所有人全都在争分夺秒地掠夺，而同时，又静默无声。只有老百姓，在茫然中，发现自己越过越难，却又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最多不过是，偶尔会冒出一个像肖动尘这样的怪物，愤怒而无知，试图用暴力去冲破这个他永远看不见，也永远看不懂的包围圈。
而且最妙的是，赵九州那个官迷，还无形中充当了他们的帮手。
“盟主的宝座啊，这权力的感觉，真是美妙……”聂志远轻声叹道。
……
“白银奖礼盟盟下戍卫堂发布重要公告，关于对严重破坏白银盟社会秩序的肖动尘相关桉件的调查，根据盟下戍卫堂近一年多来的深入调查，现盟下戍卫堂警务部确认并公布桉情调查结果和结论如下：肖动尘因其父母遭朱雀门赤炎城当地裁判机关错误判决，对赤炎城有关部门负责人员采取极端手段，造成严重人员伤亡事故，情况属实，但鉴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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