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裁员？”文颖张大嘴巴，声音连她自己听起来都嫌太惊讶。她努力保持平静，说：“唐玲，你先别做梦好吗？”
“今早陈岩发把你叫去，到底是什么事？你怎么可能会有决定裁员这么大的权利？陈岩发吃错药了，让你一个女的突然越权？”
唐玲噗嗤一笑。
“文颖，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她端起桌上的一杯柠檬水，放到文颖前面：“先喝口水吧，看把你给吓得——嘴唇都白了。”
文颖不去接水，而是瞪着唐玲。
“你把话说清楚。”她想了想，把那杯水拿起来，放到桌面离她最远的地方，“而且，我哪里奇怪了？你才奇怪好不好！”
唐玲维持着她最开始的那个表情。她换了个话提，柔声道：“好吧——被你看穿了。我的确没有裁员的权力。”
“但是，我想要帮部门再招几个人，所以想来咨询一下你，要如何操作？”
“你看，公司现在要度过难关，需要几个肯逆潮流而上的人才，光是现有的这些，根本不行。可正是因为公司有难，陈岩发才不可能在现阶段的情况下招人。那么，我该怎么办？”
文颖的脸上慢慢露出了理解。
她把那杯水拿回来，喝了一口，说：“你这个事吧，还真挺难办。”
“陈岩发这人你也不是不了解。他自视甚高，一般来说，招聘的事他都喜欢自己来，很少讲规章制度，让我们部门的人来办。”
“他总是有一套属于他自己的歪理。对他来说，人力资源部不是一个部门，更像只是一个执行机构。比如，他就觉得招男生比招女生划算，性价比高。所以哪怕是有能力的女性，也会被他刷下去。”
“除非很小的，例如清洁人员或者后勤人员，否则，他都必须自己披挂上阵。我们部门之所以会被公司其他同事笑话是‘冷宫’，就是因为陈岩发不放心我们。”
“我们没啥权力，自然，也就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文颖坦诚地说：“唐玲，如果你是想在你们部门多招点女生，那我劝你早点打消念头。”
“不是我相信陈岩发的那一套。而是，这个行业从高考选专业开始，对男性就有偏向。整个行业的建立，人才的输送，到上层的性别结构，都已经形成了一个壁垒。”
“当然往深了说，这层壁垒不是我们行业才有的现象。从学生时代起，家长和老师就在毫无根据的情况下，依据他们自身狭隘的经验主义，认为男生比女生在理科方面强。”
“他们不仅这样想，同时也这样灌输给女性。在女性事业的发展道路上，他们也不会有更高阶的要求。认为女生‘弱’得有理，本身就是一种歧视了。”
“教育上的倾斜，最后导致经济上的倾斜——一环扣着一环，最后造成了这种局面。有些事，从根儿上可能就是坏的。”
“每一个行业，女性要比同样的男性优秀至少十倍，才可以得到同等岗位的待遇。但大家都不察觉，甚至察觉了，也认为理所当然。”
“更坏的是，还有人会把‘女人反正要结婚生娃’的这件事，当作是一个有利的证据，用来证明这种现象的合理。陈岩发就是其中之一——他总觉得女人是要嫁人的，所以让她们来工作，是被她们占了便宜。”
“不提了——我在人力部干这么多年，这种事经历得海了去。有时候真的心很累，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我看到了你——总觉得，如果你这样的女人多一点，也许世界就能有点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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