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初莲闻言面色不改，仿若只是听见了一句再寻常不过的问候：“行啊，还有别的么？”
戚暮华被谢初莲这样的态度噎了一下，有心想问问“您不想知道我们拿来做什么吗”，却又生生憋住了。
他拿出了自己常年把玩的一串佛珠，而后拨弄到第九颗，闭上眼感应一番后，不由得皱了皱眉。
谢初莲心知他这是在找叶万槐所在的时空，也就没有出声打扰，眼下见他一脸难色，连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戚暮华道：“这……叶万槐在另一方时空，序列为癸卯。”
他说着，就点了点那颗佛珠，神色复杂：“恰是上古时期，您登基为王的那一年。”
谢初莲愣了愣，而后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他还真是聪明。”
顿了顿，谢初莲看向有些茫然的戚暮华和白无烟，喟叹道：“不用去找他了，等我们找到他时，他多半已经死了。”
她话音刚落，戚暮华就立刻点了点那颗佛珠，而后惊愕道：“他果真死了！神魂俱灭！”
他皱着眉头，有些不解，白无烟更是焦急不已：“他……如何就死了？”
谢初莲默然。
好半天，她才定定地看了一眼戚暮华和白无烟，若有若无地呢喃：“原来，分身也会产生感情啊。”
她说着，不理会两人骤然变得五颜六色的脸，只是摸了摸自己腰间的玉佩，忽而感受到了什么，连忙将挂着玉佩的络子取下，颤抖着手拆开，而后惊愕地发现，里面裹了一张古旧的字条。
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看上去很丑，像是刚学会写字的稚儿所书。
“阿莲，以后也要天天开心哦。”
谢初莲认得，这是叶万槐的字。
当年她在上古时期捡到叶万槐时，叶万槐还是一户人家的奴隶，因为偷偷学着写字，而差点被打死。
是路过的谢初莲救下了他，那会儿的谢初莲也不过是金丹期修为，两人磕磕绊绊地相互扶持着，一路走到了最高的位置。
每当她想教叶万槐写字，叶万槐总是撒娇卖痴地糊弄过去，久而久之，谢初莲也就不强求了。
是什么时候起，叶万槐变得偏执偏激了？
是什么时候起，自己渐渐地疏远叶万槐了？
……又是从什么时候起，曾经笑着一块儿分食一个馒头的、情同姐弟的两人，走到了这一步？
谢初莲闭了闭眼，而后哽咽着对戚暮华和白无烟道：“我……先走一步了。”
……
谢初莲离开了白月庵，又离开了般若城，一路上失魂落魄，还撞到了不少人。
她回到了鬼界，只是没有第一时间去皇宫，她站定在一座小茅屋前，似悲似喜地看着它。
叶万槐死了啊。
谢初莲觉得有些不真实，还有些空荡荡的，仿佛失去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一般。
叶万槐就这么死了，甚至没有死在她的手底下，也没有死在这一方时空。
“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谢初莲哽咽着蹲坐在了地上，轻轻摘下面具，又哭着骂道：“故意死在我们最开心的时候，故意留下一张字条！叶万槐，你贱不贱？”
“你说啊，你贱不贱？”
谢初莲嗓音嘶哑，她摸着那装了字条的络子，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浸润了雪白色的丝线：“我说我要教你写字，你不肯，你说【我要做阿莲手中的刀，刀是不需要会写字的】；我说我要给你置办大房子，你也不肯，你说【就那间我们落魄时住的茅草屋就好】……”
“死了还要摆我一道！”谢初莲吸了吸鼻子，“你就算准了，哪怕我不喜欢你，你来这么一出，我也会对你念念不忘！”
“我才不会遂了你的意！”
“……”
谢初莲哭了很久，哭得有些累了，才小心翼翼地走进了这间小茅屋，而后坐在了床板上，想要躺着休息一下。
哪成想，她刚躺下，就看见靠床的墙上写满了歪歪扭扭的字。
【等阿莲的第一天。】
【等阿莲的第二天。】
【……】
一直到，【等阿莲的第三年。】
后面便没有了。
只剩下一句。
【等不到阿莲了，她肯定不要我了。】
又轻轻划掉，改成【阿莲不会不要我】。
谢初莲颤抖着手抚摸上这些用黑炭写上去的字，有些懵懵的，来不及反应，就听见萧稚音给自己传来了一道语音讯息，声音里满含着兴奋：“阿姐，你速度好快，秦国的国运已经回来了！秦国所有地方的雪灾都得到了缓解，王城的雪也停了……”
谢初莲浑浑噩噩地收起了玄玉令。
片刻后，她再度失声痛哭。
“你他娘的平日里那么聪明，怎么这会儿不知道假死了？！”
谢初莲心中还抱着“叶万槐不过是金蝉脱壳，其实没有死”的侥幸，然而现在萧稚音的讯息无疑是打破了这一份侥幸。
痛不欲生间，她想，原来她在白月庵里说的那句话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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