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谦君的高烧始终没有退下去，昏迷了三天的人，看上去比原来瘦了一圈。
诊所里很忙，因为那场冻雨，伤风感冒的特别多，由于气温过低，不少人引发了并发症，村里的情况不太好。
鱼冬冬每日里在诊所帮忙看诊，老鱼因为儿子的病，吃不香睡不好，本就70多岁的高龄，这么一折腾，之前身体还没补养好，这次下来虚得更严重了。
林欣在诊所里帮些小忙，她生了薇薇之后，就全职当起了家庭主妇。在护理方面做得还算得心应手，能帮上不少忙。
薇薇则留在二楼，小孩抵抗力没有大人的好，成天泡在诊所，万一染上个传染病，也是件麻烦事。
苏梅每日守在丈夫床前，除了哭哭啼啼，帮不上什么忙。逢人便哭诉自己的遭遇，活脱脱一个祥林嫂。刚开始来看病的人，还听她说上几句，时间一长，大家都觉得厌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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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芊芊还算乖觉，看一时半会不会被赶出诊所，悄悄地把药放了回去。诊所的卫生，最近都是她在打理，做得倒是像模像样，和苏梅比起来，这个女儿可懂事不少。
村里没损坏的房子不多，村里最后决定将村委会那边的房子扩建一下，盘上火炕，大家住在一起，有个照应。有许多人不同意，村里百十来号人，住在一起吃喝拉撒，多不方便。
但是缺少修葺房子的材料，也只能妥协。扩建的材料的用的都是各家各户损毁房子的砖瓦，夜里施工，白天里挤在村委会，或者还能住的房子里。
诊所里也安排了不少人，多是些老弱病残的。诊所条件好，夜里有暖气，要不是老鱼发话，只让老弱病残的住进来，怕是诊所都走动不开了。
寒夜里施工并不容易，冻雨过后，温度又低上了一些，施工进度缓慢。
鱼谦君在昏迷的第五天醒了，身体状况非常差。老鱼看得出来，这估计是儿子的最后一面了。
老鱼最近常常反思，是不是自己没教育好这个儿子，为什么会养出这么个性子来？想得越多，精神内耗便越严重，老爷子肉眼可见的憔悴，不复之前的康健。
“爸……我……咳咳……”鱼谦君喉咙干得冒火，声音嘶哑地不行，一句整话还没说完，就咳得满面通红。
“喝口水再说，”老鱼抚着瘦弱的儿子，从病床上坐起来，给他喂了口水。
水刚咽下去，鱼谦君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居然咳出了一口血。老鱼背过身去，悄悄地抹掉眼泪，心里难受极了。这世上，最悲哀的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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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梅看见这情景，又哭了起来，“谦君，我该怎么办呀，你不能出事的，呜呜……”
老鱼听得心烦，没好气地呵斥道：“人还没死呢，你在这哭什么，也不觉得晦气。”
苏梅被凶得一愣，不敢再哭出声，在一旁默默抹眼泪。鱼冬冬看得一阵无语，这便宜爹要是死了，苏梅没了依靠，在这末世怕是活不下去。冷眼瞧乐聊那么多天，鱼芊芊看着，也不是个孝顺的，她的日子以后怕是难了。
一口血咳出来，鱼谦君的脸色看起来好了一些，甚至还有丝血色了。
“爸，我梦见妈了。”鱼谦君说，“这些年，是我对不起您，对不起冬冬。”
老鱼听了这话，看着儿子这种状态，浑浊的眼睛布满了泪水，手在儿子背上抚了两下，说不出话。
“我知道您怪我，”鱼谦君平静地说道，“我也有我的苦衷，我回村后那么落魄，没脸见您，也没脸求您。冬冬这些年你们带的很好，谢谢你和妈。我也没脸认冬冬这个女儿，对不起。”
“我这辈子过得挺失败的，”鱼谦君自嘲的笑笑，“我也没脸说什么托付您的话，苏梅和芊芊陪了我这么多年，要是可以，能不能帮衬着她们，我走了，她们也没个依靠，咳咳……”
鱼冬冬：……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鱼冬冬听这话的意思，这便宜爹死了，还让老爷子养着他老婆和孩子？鳄鱼的眼泪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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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冬冬懒得再听，养着母女俩，她可做不到。大家都是成年人，有手有脚，真不至于饿死。
“谦君啊……”老鱼握着儿子枯瘦的手，摇了摇头，“你这些年是错了，你好好养着，别说这些丧气话。”
“爸……咳咳……对不起……”鱼谦君似乎没有力气再说什么了，身体无力地缓缓往下滑。
老鱼见多很多人临终的样子，知道儿子这是最后一口气了，轻声在他耳傍说道：“累了就去吧，和你妈在地下等我。”
鱼谦君的呼吸越来越轻，越来越轻……直到消失……
老鱼松开儿子变冷的手，浑浊的泪水布满双眼，拖着疲惫沉重的身体，出了诊疗室。
苏梅悲痛的哭声从诊疗室传到诊所。
……
鱼谦君的尸体和村里其他人一样，搬到了山里，寻了个地方埋了。老鱼的身体，从那天起，一日不如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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