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涤尘大师离去后，他的日子一直过得波澜不惊。也许是怕再惹他激动，皇帝皇后都没有来过，也没有任何其他人来打扰他，只有姜嬷嬷寸步不离地照顾他，还有太医每日来给他诊治。半个月后，他的伤总算痊愈了，只在胸前留下了一道两寸来长的伤疤。
太医嘱咐他还要好好休养，但他在床上已躺了半月，只觉得骨头都轻了，不顾姜嬷嬷的劝阻，下床来到庭院，在山石上一坐就是大半天。他本来就是淡漠的性子，如今更是少言寡语，透出浓浓的孤寂之感。
这日，他依旧静坐，却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原来你藏在这里，险些找不到你……”
他睁开眼睛，转头望去，眉头微微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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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伤，都好了吗？”慕容曦低低问道。
“好了。”十一应得简短，心里莫名地有些沉重。
两人面对面站着，却再也不能像以往那样谈笑自如。
慕容曦默然半晌，又开口道：“本来早就想来看看你的，但是……”她顿了顿，没接下去，只道，“听说你伤得很重，我不敢来打扰你……”
十一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淡淡道：“休养了这么久，伤已经好了。”
慕容曦垂目，忽然轻轻一笑，道：“世事难料，与你相识这么久，没想到你居然是我的亲哥哥……人说一胞双生的兄妹心有灵犀，大概真有此说，你才能一次又一次地救了我……”
十一顿了顿，淡淡道，“是你命不该绝。”
“这些年，你被掳走流落在外，我却一直在宫里安享荣华，”慕容曦低低道，“想起来我只觉得抱歉，好在……你回来了，母后不用再日日伤心，我……也有哥哥了，这是好事……”
她嘴里说高兴，十一却觉得她的神色里透出来的是另一种情绪，心中只觉不是滋味，不自禁开口低低道：“你不用勉强自己，想说什么，可以直说。”
慕容曦顿住，抬头深深地看着他，眼睛忽然一热，她猛地惊慌起来，忙想低头，眼泪却早已涌了出来，她再也忍不住，一下子扑在十一怀里，哭出声来。
十一心中一震，犹豫了一下，还是任由她伏在怀里，有些别扭地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头。
哭了好一会儿，慕容曦才缓和了情绪，慢慢离开十一的怀抱，低低道：“抱歉，我一时没忍住，你不要笑话我……”她抬起头来，眼泪未干，嘴角却已露出了笑容，“父皇母后挂念了你十七年，总算找到你了，你……会回到我们身边的，是么？”
十一神色微微一沉，默然半晌，低低道：“我不知道。”
“为什么？难道……你还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身世么？”慕容曦轻声问道。
十一抿了抿嘴，没有说话。养伤的这段日子，他一直在回想着涤尘大师所说的话。说他迁怒于皇后，其实只是因为他所偷听到的事太过惊人，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罢了，而如今就算是能够面对，恐怕也……回想祭天大典当日，他受了重伤神志昏沉，并不知道后来教主又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若涤尘大师所说的纠葛都是真的，那么教主定然是早有预谋，恐怕也已经暴露了他就是“银魅”的秘密。他杀了那么多朝廷重臣，就算是皇帝，也没办法轻易抹过吧……
他的眼神沉了下来，又带着些迷惘，这么多年来，教主是不是一直都在等着这个机会？他从小到大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一个精心谋划的骗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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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又是一夜未眠，一直沉浸在难解的思绪中。
红日满窗，十一独坐窗前，终于凝目下定了决心，真相如何，他该自己去弄明白！
收回思绪，他才觉得倦意袭来，伤势才好，他也不必逞强，躺上床榻闭目歇息。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突然感觉到异样，霍然睁开眼睛。
床边有一个人正在看着他，见他醒来，淡淡一笑道：“这般灵敏，看来是完全康复了。”
十一挺身下床，看着来人，神色复杂，没有说话。
来人是慕容明昊，见十一如此神色，轻叹一声，道：“你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了，明……涤尘大师也已经将当年的事告诉你了，是么？”
十一凝目不语。慕容明昊伸手拍拍他的肩头，又道：“纵然他心思恶毒，但好在……你还是保住了性命，这个公道，朕会给你讨回来的。”
“我不能留在这里。”默然良久，十一终于开口道。
慕容明昊看着他，神色微沉：“你是在顾忌你‘银魅’的身份么？”
十一顿了顿，道：“敢作敢当，人的确是我杀的，我不会推脱责任。”
“你杀他们，难道不是出自明琪的授意？”慕容明昊沉声问道。
十一抿了抿嘴，道：“但我不后悔杀了他们。”
“既然你认为他们该死，又何必因为顾忌这个而不能留下？”慕容明昊的目光格外明锐，缓缓接道，“其实，你不是不能，而是不敢留下，是么？”
十一心中猛地一震，还没来得及说话，忽听慕容明昊叹了口气，低低道：“真是个傻孩子……难道你以为我们真的会怪你么？”
默然半晌，十一终于抑制住眼中突然而起的酸涩，缓缓道：“银魅之事闹得京城风风雨雨，没法轻易抹过……何况，我不会安逸地躲在背后，这些纠葛，我该自己去弄明白。”
慕容明昊看着他，忽然叹了口气，道：“你这个要强的性子到底是随了谁……罢了，看来涤尘大师没说错，你若不亲自去查清楚真相，这心结是解不开的……”
十一没有说话，只等着慕容明昊的决断。
慕容明昊沉思半晌，正色道：“一年！以一年为期，朕许你暂时离开，去了结你的恩怨。一年之后，无论如何，你都要回来，承担起你该承担的。”他忽然抬手，屈指在十一额上重重地敲了一下，“臭小子……记住，别让朕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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