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德昌接到张千智通知的时候，正在办公室里伏案作图。
他最近正在负责绘制图纸的项目，是专门为驻外情报站点所用电台设计的一种新型天线，以加强电台的信号传输能力。
为了制定这玩意儿的设计方案，技术处前前后后已经耗时近一年，直到这个月才定下了最终的方案。黎德昌现在绘制的图纸，就是准备交付给工厂的制作图。
设计这种技术含量较高的工业产品，其实远远超出了安全部技术处的能力范围。而且工业部在此之前就已经跟军方联合开发了比较成熟的产品，早就在海汉军中列装，并经过了长期使用验证。
之所以折腾这么长的时间，就是安全部在向工业部申请使用相关的设计方案。
但事涉军情局与安全部在情报领域的竞争，军方并不希望将自己开发的好东西轻易交给安全部使用，来来回回推诿多次，最终还是执委会出面才协调好了这件事。
黎德昌所绘制的图纸，对原方案并无大的改动，但安全部费了这么多工夫才拿到的东西，那自然得想方设法加上自己的烙印才行。
黎德昌对无线电所知不多，他过去所学的东西更多是机械相关。但这种拉杆式鞭型天线的收折结构，正是他所熟悉的领域，精妙的设计也让他叹为观止。
他在十岁时便被家人送到三亚，入读了堪称贵族学校的三亚第一中学，后来又因对机械表现出浓厚兴趣，被保送入海汉工业学院就读机械设计制造专业。
照理说按他所学的专业，在毕业之后应该去工业部下属的工厂或者设计院，但他老子黎大贵是安全部在星岛大区分支机构的负责人，或许存有让他子承父业的念头，便把他安排进了安全部。
正好安全部技术处也需要黎德昌这样的专业人才，于是他一个学工业技术的人，就这样稀里糊涂进了情报机关当差。
随着年龄和见识的增长，黎德昌其实也逐渐明白了自己为何会被送到三亚，又为何进了专业不匹配的安全部就职。
他知道只要父亲黎大贵还在任，自己恐怕是没什么机会回到星岛与家人团聚。什么时候父亲退休了，自己大概才会迎来人生的另一种选择。
不过在三亚待的年头多了，黎德昌逐渐适应了这边的生活，对于星岛的思念也在慢慢变淡。而且他知道自己所学的专业在回到星岛后所能发挥的作用，也许还远不如留在安全部技术处这种地方。
黎德昌认为，等选择时机到来的时候，自己还是应该选择留在三亚，继续从事与工业相关的工作。
在接到通知的时候，黎德昌并没有想过这会是人生转折点的提前到来，还以为张千智是要过问自己所负责项目的进展情况。所以他还特地带上了一摞资料，以备在张千智问到相关信息时可以便于进行说明。
然而见面之后张千智一开口，就让黎德昌愣在了原地，半晌没回过神来。
“黎德昌，我问你，如果调你回南方任职，你可愿意？”
看到黎德昌呆呆站着没有作声，张千智以为他没听清楚，只能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黎德昌这才问道：“南方？您说的是安南还是占城？”
“是更靠南的地方。”张千智解释道：“部里需要在马六甲海峡北端设立新的机构，希望能有熟悉当地环境的人来负责这个新项目。说实话符合这个条件的人选不多，综合比较之后，我认为你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我吗？”黎德昌有些不敢置信地反问了一句。
他当然知道马六甲海峡北端是什么地方，那里距离他出生的星岛，离他的家人，当然要比三亚近得多。但听张千智的口气，这似乎不是什么跟他目前工作内容相关的职位。
要负责驻外情报站的设立和运转，安全部有大把的行家里手，黎德昌这样长期待在办公室里伏案制图的技术性官僚，又怎么可能会是人选中的佼佼者。
如果张千智坚持这么认为，那大概就只有一种可能，这是看中了黎德昌的特殊出身和家世背景，希望能利用他的父辈在星岛大区的人脉和资源，协助设立这个新的驻外情报站。
黎德昌能读理工科，脑子自然不差，很快便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理解了张千智的意图。
张千智道：“如果你愿意接受这项任务，那么接下来就会任命你为新情报站的站长，负责我国在印度洋方向的安全情报工作。这个职位的级别跟你父亲是一样的……大区情报主管。”
张千智直接亮明条件，让刚打算开口拒绝的黎德昌，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并不认为自己具备了独力经营管理一个驻外情报站的专业能力，如果赶鸭子上架，搞不好会把事情弄得一团糟，到时候非但无功，反而有过，最理智的选择当然是拒绝这个差事，留在三亚好好从事自己擅长的工作。
但“大区情报主管”这个职位，的确是有着非同一般的吸引力。这不但意味着黎德昌会在目前职位的基础上连升三级，而且今后也将会有更大的发展空间。
他父亲黎大贵，是从罗杰南下时就一直跟随其左右，在南海折腾了好些年，才能在星岛大区正式成立之后，出任了大区情报主管一职。
黎大贵如果在目前的职位上退休，当然一定也会想方设法安排黎德昌继任，抛开成事的概率不谈，这哪能比得上出任张千智所说的职位来得有光彩。
黎德昌小心翼翼问道：“大人，卑职过去所学乃是工业相关，仅在入职初期接受过情报培训，真的能够胜任您所说的职位吗？”
张千智道：“令尊是安全部的老臣子，但他入职的时候，可还没有你接受过的那些特殊培训，直接就被派去安不纳岛负责情报工作了。只要你有决心，我相信你可以把这项任务完成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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