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大力恍然大悟，“那东西都是我们村的奶奶们绣的，别的也能绣，我们村那一块祖上就是做绣工的。一代代传下来，不过后来饭都吃不上了，许多人都不做这个了。现在她们闲着没事儿会帮我做点零工，赚点家用。”
李强道：“大力有个小作坊，做一点零头玩具，他烫料子是一把好手。”
不过厂区的厂子里不会要一个残废。
所以蒋大力就埋没在人烟。
宋南烟觉得自己今天运气真是……
好到爆棚了！
专业的绣娘和烫工啊！
她怕是做梦都要小心，宋南烟本就生得好看，如今更是因为高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星子一样。
真的好看得像是天上的仙子一样。
李强和蒋大力脸上就有点红，但是动作一致地转开视线，开始抖腿，抖完左腿抖右腿。
蒋大力没有后退，就听宋南烟问道：“那我能跟你谈一下合作吗？”
蒋大力赶紧摆摆手，“嫂子，您说哪里的话，您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开口就是了。什么合作不合作的……”
宋南烟道：“这个跟交情没关系。我以后想开店，用到这些东西的时候会比较多。”
现代的高端定制，都躲不开纯手工的痕迹。
尤其是国内，刺绣和手工是躲不开的。
“纯手工的东西，以后那都是历史文化遗产，那些奶奶们以后都是前辈级的人物，当然要保障他们的最大利益。”顿了顿，她又看了一眼李强，“何况就是因为有交情才要谈合作。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团结才能共赢，你带着村里的奶奶们干活，不也是这个道理吗？”
这个年代的市场并没有那么开放，城市里的人员也几乎要两极化，一部分人能进入工厂成为正式工，一部分人做点小生意，夹在中间这个部分就很尴尬。
正式工看不上他们，做生意又没有资本。
说苟且偷生太严重，可确实也活得很艰难。
宋南烟上辈子之所以能专心只做设计，是因为团队里有个人替她撑着，所有的人情世故，上下管理都是他在做，可她本身就是商业世家出身，管理上的这些事儿她也是信手拈来。
想到这里，宋南烟眼底闪过一抹黯淡。
她在这里，也不知道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是死是活。
她不在了，那个人怎么样了？
蒋大力和李强没有发现她走神，因为他们也愣住了，同时一股子滚热从心头窜到脑子里。
让他们头脑也滚热，心也滚热。
外头的绣花都可以用机器绣了，手工绣出来的东西就不值钱了。何况，那些老花样，谁会稀罕啊，村里的年轻人都看不上了。
从没有人跟他说，这门手艺这样重要，重要到跟历史挂上关系。
村里的奶奶们大概也不会想到，会有人用“前辈”称呼她们吧。
也从没有人跟他说过，他在做的事情是一件很伟大的事情，世人都笑他又傻又瘸，自己都这样了还拉扯半个村子的老人。
宋南烟肯定了他在做的事，是除了徐锐泽和村里那些老人之外，第一个觉得他做得没错的人。
蒋大力就像是在水面上漂久了的人，原本是全凭求生的本能撑着，看不见希望，如今却觉得抱到了浮木，他可以更好，可以更厉害。
李强也跟着激动，虽然也不管他的事儿吧，但是就是莫名其妙的热血，他用胳膊肘捅咕发呆的蒋大力。
愣着干什么？！
还能亏了你啊？
蒋大力飞快抬手摸了一下眼睛，“嫂子，跟我合作怕会有点亏，我这腿脚不方便……”
李强急了。
这时候说这个干什么呢！
万一宋南烟真的觉得不方便呢。
蒋大力很执拗，“您也看见了，我……我这右腿没有，以后有我这样的合作伙伴，可能会遭人嘲笑。很多事儿我也做不了……你要是觉得不行也没关系，我直接带你去村里找她们也行。”
无疑，去村里找人更省成本。
但是假如没有蒋大力，村里人会认她一个黄毛丫头？
宋南烟干不出那种利用人就一脚踢开的事儿，她看了一眼蒋大力的腿，想了想这个年代众所周知的名人事迹，许久才道：“唔，华罗庚你知道吗？”
蒋大力愣了一下，“知道，就是哪个很有名的数学家。报纸上报道过，他……左腿不好。”
李强一脸懵逼，旋即一拍大腿，“啊，我懂了！华罗庚左腿大力右腿，四舍五入大力也能当数学家！”
宋南烟：“……”
你说他笨，他还知道四舍五入。
你说他聪明，就有点昧良心。
蒋大力：“……”
谢谢你啊兄弟。
悲伤压抑的气氛瞬间就被李强一句话带偏了。
蒋大力也知道宋南烟说的意思了，他深吸一口气，眼神比刚才坚定许多，“嫂子我懂了。”
李强憨憨挠头，懂啥了就懂了。
宋南烟也没浪费口舌，只嗯了一声，“合同我回头做了发给你，现在有个紧要的订单要做，只有一天，不，大半天的时间了，有点棘手。”
“行，你要是这会没事儿，家里说去。”蒋大力道。
宋南烟确实要去村里看看的，她交代李强跑一趟天海裁缝店，等覃天海回来，把布料和线都带去李强家。
她跟蒋大力去西门大街。
西门大街离这边还挺远的，没有主厂区繁华，但是马路这边也有不少厂子，最大的就是玩具厂。
玩具厂后头就是没有拆迁的居民区，其实就是村子，隔着一条马路，一边是城市、一边是还没城市化的农村，穷和富也差别很大。
蒋大力从进村开始，就不住有人跟他打招呼，都是年纪大的老人，亲切的跟看见自家孙子一样，“大力回来啦！哟，还带个这么俊的小姑娘，处对象了？”
蒋大力手忙脚乱地解释，“不是不是，这是锐哥的未婚妻，宋南烟。来咱村里谈合作的。”
宋南烟笑着同老人打招呼，“奶奶好。”
他郑重道：“以后咱们就可以绣花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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