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相继回到了自己卧室，唯独剩下了楚子航和千黎相对无言。
楚子航欲言又止，千黎也不着急离开，就这么支着额头自己和自己碰杯。
最终，楚子航忍不住打破沉默，缓缓开口：“你要救的人是……”
“是，我要救的是她。”那个名字甚至没来得及别说出来，千黎就直截了当地截断他的话承认了下来。
于她而言这并非需要隐藏的秘密，如果没人提起她不会拿着大喇叭扩散，有人猜到她也懒得遮遮掩掩。
“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敌人了。”楚子航似乎想要说什么，然而脱口而出确实这一句话。
说完他自己都愣了。
他不知道这句话里面带着几分失望，但在这种语境下，竟也有了些许难以言明的，示弱的威胁。
就像是嘴硬的小孩子，明明想和吵了架的小伙伴和好，下意识说出的却是“才不和你玩了”之类言不由衷的话语。
千黎表情玩味，似笑非笑地纠正他：“我以为我们一直是敌人。”
楚子航一噎。
他应该把话题停在这里的，但他还是不死心地继续开口：“校长他不会同意……”
意料之外的，千黎面色一沉，原本的闲适从她脸上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带着不耐烦的冷凝：“是校长不会同意，还是你不会同意？师兄。这么多年你一直把自己封闭在一个空间里，不敢把手脚伸出去。你认为你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配不上，所以遇到事你只会退缩。明明是你接受不了，为什么要把这一切归咎于校长呢？”
“别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千黎做后做出结论，摆摆手似乎没有再待下去的欲望：”我先去休息了。”
楚子航被她夹枪带棒的一席话震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在他的印象里千黎是不会生气的，哪怕屡次被逼到绝路，她都还在笑着。
以至于让他忘记了，她算不上一个好脾气的人，只是不喜欢计较罢了。
看到她要离去的身影，楚子航下意识地抓住她的手。
“师兄。”千黎这次没有回头看他，也没有故作疑惑的眼神，有的只是一句无奈的话语：“我还在养伤，我现在已经很累了，可以让我回去吗？”
她说得很慢，语气很轻，不带任何指责。
跟方才的态度截然不同，然而传到楚子航耳朵里，就像是被长针刺入了一样，比刚刚的冷嘲热讽还要让他难受。
他的心沉了下去，缓缓放开手：“对不起。”
恺撒曾有意无意提起过，他根本不会照顾人，千黎跟他在一起会很累，他那时候不以为意。
他有信心把千黎保护得很好，在他身后她可以当一个长不大的小孩。
然而千黎现在正把一个鲜血淋漓的事实摊在他面前——
一直以来，做出妥协和让步的是千黎。
他才是那个长不大，只会任性伤害对方的小孩。
恺撒他们明明也有很多话要问，却纷纷装作很累的样子回了宿舍，不是可以把自己好奇心压下去，而是看出来情侣在硬撑着想让她早点休息；路明非明明见到千黎之后很激动，却没有第一时间抱上去，不是因为男女有别，而是怕碰到千黎的伤口。
这些他到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
而他做了什么呢？
每一个会伤害到她的动作。
他带来的原来从来都不是安心与呵护，而是无休止的疲惫。
所以她宁愿骗他说喜欢女人，也不愿意再喜欢他。
……
绘梨衣换上了路明非寄过来的衣服，在镜子前面照了照。
很漂亮，跟走在大街上的女孩没差到哪里去。
她兀自给自己下了结论，推开房门。
自从上次离家出走之后，源稚生就放松了对她的看管。也不只是知道已经看不住她了，还是出于某种愧疚想要补偿的心理。
有了源稚生的默许，周围的人也不敢再阻拦这个小公主的出行计划。
但今日有点不同。
绘梨衣注意到，来来往往的每个人脸上都有着奇怪的悲伤。她读不懂那些哀愁的眉目里透露出的更深层次的难过，只能把他们归类到悲伤这种浅显笼统的情绪当中。
连带着她的心情也低落下来，好似有什么事已经呈无可挽回的状态发生了。
这个已经对她敞开大门的世界再次把她关进了某个笼子里，绘梨衣情难自禁地惊惧起来，她提起裙子，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呲啦”声响，慌不择路的急于逃离这个巨大怪兽的禁锢之中。
衣裙翻飞，她终于在众人奇怪的目光之下逃出源氏重工的大楼。
积水的水洼在她脚下溅开，冰凉的雨水扑在她的小腿上，极其细密的鸡皮疙瘩。
白色蕾丝丝袜被弄脏了。
绘梨衣颦眉。
她很珍惜Sakura给她买的衣服，有一点污点都要要求那些人帮她清洗干净。
Sakura还住在东京，他们随时有可能遇到，绘梨衣不想让对方觉得她过得不好。
她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样的心态，她只是凭本能这样做。
她没有特地寻找Sakura的身影，这几次出来都是漫无边际地在东京的街头走。她应该多观察这个世界的，Sakura告诉她她之前了解的都是假的，她现在想了解真实的世界。
绘梨衣看得很认真，来来往往路过的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没有错过。
“小姐，要买花吗？”
一双小手拽住了她的裙摆。
绘梨衣停下脚步，看向抱着花篮的小孩。
“这里有新鲜的花，买一束吧？”小孩努力推销。
绘梨衣对付钱这项技能学习得非常优秀，二话不说从包里掏出一沓钱递给小孩，又在纸板上写下：“这个很好看，谢谢。”
她拿起的是紫色的石蒜。
小孩连忙把多余的钱退给她：“只需要这些就好了，小姐。”
绘梨衣点点头。
有些人不喜欢很多钱，这是她最近几天购物体验明白的。
也有很多人喜欢钱，她给了之后还盯着她手里的另一些，但绘梨衣看得懂标签，遇到这种人就只给够标签上的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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