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真的挪动手臂支持自己之前，宋江彻底地清醒了——
门外是陌生的、空荡荡不知通往何处的轮船舱内长长的走廊。
她突然觉得眼眶发酸。
几个小时前宋江发现自己在被单下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震颤。
今天……也许是昨天，才是10月14日，城都——或者说城都通往丰缘的这片海域——都还处在温带，气温不至于低到让她冷得瑟缩。
清醒地感知着自己在不受意识控制是一件很令人恐慌的事情。女孩子把身子蜷起来，抱着双臂试图温暖自己将其抑制。
一开始这似乎有点起效，她渐渐在战栗中向睡眠的渊陷去，而很快她在触到那可吞噬一切的柔软沼泽般的底端之前便被什么捞了起来。
身体仍在无法制止地颤抖着。恐惧和寒意一齐包裹了她。
宋江的三个伙伴都在床头柜上的精灵球中熟睡着，因为许多精灵晕船，而在那个球体中它们可以不受到影响。她动了动手指，决心还是不要打扰到它们……不要让它们操心自己。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习惯了这不详的颤抖睡去，而当她又一次醒来时，还没来得急为身体恢复平静而欣喜，就被头部的酸胀和浑身的燥热淹没了。
像是被硬塞进了什么还在膨胀的东西般的大脑里一片空白，只有“完了”的念头在闪烁。
发烧是她半年多来未曾经历过、都快要没有确切印象的意外事件。
是为什么呢？在甲板上站太久了以至于被海风吹得着凉了？船上提供的晚餐里面有什么不新鲜的食物吃坏肚子了？
这些现在都不重要。在这艘不知已经离家多少公里的、现在正一切顺畅地驶在月光下大海上的船中，一个人的小小商务间中，她现在要怎么办？
腹腔里从最初开始就一直没法安分下来，感受到似乎有什么向上涌着的已经不能再忍耐下去了，宋江只能咬了咬牙掀开被子将脚搬下了床，踉踉跄跄地摸向洗浴间
当站起的那一刹那她便被一阵恍惚的眩晕遮盖了视线，手接触到门框之后，她将脑袋抵在门板上、好一会儿，那天旋地转的感觉才慢慢消散。
她艰难地操控着手扶上洗浴间的门把。
不知道是第几次尽全力清空胃袋无果之后，口腔中弥漫着酸臭的气味不论用清水洗漱多少次也无法消去。
女孩无力地跪坐下来，将背靠在卫生间瓷砖的墙壁上，那刺骨的寒冷触感忽然就催的她的眼泪瞬间从眼眶中决堤而出。
好冷。好难受。
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回到父亲母亲身边病痛也好什么困难的事情就都会消失了的对吧。
回到桧皮镇的家里就不用再一个人经受这些可怕的场合了。
好想回去。
回去。
回到哪里去。
宋江被自己的这个问题噎住了，随后一边抽咽着一边用手攀住盥洗盆站了起来。凌晨惨白的灯光下，镜子里是她自己散乱金发披覆着的发青的脸。
周围除了轮船的涡轮在水下几乎是可以忽略掉的轰鸣之外，一片死寂。
现在方狗还有资格回去吗。
后来究竟是推开了洗浴间的门多少次才终于能安心地拖着快散架的身体躺回床上，宋江也记不得了。
只记得在后半夜自己是多次含着泪睡着，又是多次哭着醒来，而真正第二天彻底醒来之后，夜里的这所有都也像是一场梦。
只是头脑的昏沉和身体的发热依旧。
晕乎乎地来到盥洗盆前时，镜子里的女孩眼睛红肿得吓人。宋江觉得双手沉得几乎无法抬起，只是握住牙刷和杯子就要花上比平时不知大多少倍的力气和决心。
她产生了想把手里的洗漱用品全部摔到地板上的念头，但是还是忍住了。
洗浴间外，床头柜上的精灵球在摇晃着，宋江假装没有听见。
如果让精灵们出来的话，他们也什么都帮不了，这样子他们会更加难过的吧。年少的训练师是这么想的。
好不容易将不听使唤的身体塞进白天的衣服，宋江用沾了凉水的手轻轻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脸颊，随后步伐拖沓地打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现在是早晨七点半左右，大多数船上的旅客都已经醒来，走廊上她一路与不少人擦肩而过，但是没有几个留意到这个看起来腿脚有些不稳的小姑娘。
宋江紧紧抿着嘴唇继续往前走着，试图找到一个工作人员，或是看起来面目友善的人。
“那个，请问……”
“诶，是的？怎、怎么了吗？”
面前梳着双马尾的少女转过身来，绿色的眼睛略带颤抖地眨了眨。她身边的玛狃拉也抬起头来。
宋江估计自己是烧糊涂了，才会拦住这样一个一看就不是知道路的训练师。
但是既然都开口了，她就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问下去，稍微难以吐出音节：“请问，那个……你知道保健室在哪里吗？”
少女高高扬起了眉毛。“保健室？抱歉，方狗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你出什么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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