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强维持的表面平静是被一封信打破的。
楚明玉看完那封信，怒火与畏惧在脸上浮现，她攥紧了拳头。
她急需宣泄。
然后，楚明玉强闯凤栖宫寝殿，与孟霆爆发了前所未有的争吵。
“你根本不配当皇帝，你还不如楚宝……”
啪！
话未说完，就挨了相当不留情面的一巴掌。
“你说过只有无能的女人才会打夫郎，”孟霆冷冷盯着楚明玉，“我要与你和离。”
“从古至今都没有和离的皇帝和凤后，你只有被废的份儿！”楚明玉怒意未消。
孟霆道：“好，那我自请废后，请陛下成全。”
.
楚明玉离开了凤栖宫。
她在自己的寝里展开了那封信。
[请皇帝陛下将扬州赐予我，否则陛下的真实身份将大白于天下。]
楚明玉将信撕的粉碎，咬牙切齿挤出一个名字：“楚峙！”
她恨得要命，恨不得撕碎的不是信，是楚峙和楚宝琪。
这两个心腹大患只要活一日，她就位子就坐不安稳。
而她的凤后一点不体恤她的不易不说，还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和她闹。
年轻时耍性子闹脾气都是情趣，她也有精力哄着，但现在孟霆都做了后宫之主了，仍一点进益都没有，就实在可恶了。
“他不是想被废吗，好，朕就成全他，徐林，拿笔墨来。”楚明玉恨恨道。
内侍总管忙劝：“凤后脾性一向如此，有口无心，陛下乃九五之尊，何必同他计较，您和凤后是年少的夫妻，情谊深厚，岂能因为一场争吵就轻言废后。”
楚明玉冷道：“就他脾气大，连朕都得让着他。”
到底没再说废后的事。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那么多事都没处理好，若她再提废后，朝堂上多事的臣子又得吵翻天了。
孟霆虽然无功，但也没什么大过错。
楚明玉将自己撕碎的信，扔进了炭盆里，烧成灰烬。
她心中想怒骂楚峙，甚至恨不得立即出兵镇压冀州，把楚峙的人头砍下来，却也只是枉然。
万一楚峙真的曝光她的身份，她这个尚未坐稳的皇帝位子会瞬间坍塌，墙头草的臣子也将立即去青州迎楚宝琪进京称帝。
［……朕可以许你扬州，］楚明玉咬牙回信，［但你要与朕签订和平共处契约，还要和朕一起进攻青州，拿下反臣宸王的项上人头。］
写完这封信，楚明玉沉默了好一会儿。
为何她这个帝王做得这般左右为难，处处受敌。
明明登上皇位的时候，她也意气风发地想，要做一个英明神武、青史留名的帝王，她竭力去做了，却总是不尽如意。
她只能安慰自己，扬州瘟疫正盛，给了楚峙，也算是给了块烫手山芋。
十六日后。
冀州襄王作檄文指责当今皇帝昏聩，混淆皇室血脉，弑母杀姊，暴政频出，她以替天行道、光复元国正统为由，出兵迅速攻占了毗邻的幽州。
当襄王的檄文传到楚明玉的手中时，她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一把撕掉那些犀利毒辣的文字：“一派胡言！”
“反臣扰乱民心的东西罢了，若有人信了，那与蠢货何异！”
底下的朝臣一迭声地应和，只是她们心里的波动，眼风的流转，就分毫没有在这位陛下跟前表现出来了。
楚明玉恨极了楚峙的言而无信，当即点将准备镇压冀州的叛乱。
她就不信了，她九五至尊，还压制不了区区一个州的一个亲王。
若仅拼兵力，楚峙确实不敌楚明玉，但她从来没准备和楚明玉完全硬碰硬，她知道楚明玉的软脚在哪里。
楚明玉的军队才打了一场胜仗，楚峙就放出了楚明玉准备将扬州割让给他的信，圣上如此软弱，士气也会降低。
青州宸王向来看热闹不嫌事大，放出了先帝原本准备将三皇女封为荣王，但楚明玉从中作梗，篡改圣旨，赐死了三皇女的消息，并搬出青州的王师为证。
值得一提的是，青州宸王的王师是昔日元国摘星楼的国师，虽然宸王行事愚鲁，受人诟病，但这位王师还是颇受尊崇的。
无数的舆论铺天盖地袭来，瞬间将楚明玉吞没，什么弑母杀姊，罔顾人伦，什么与亲弟苟合，无耻之尤，什么淫/人妻女，实乃禽兽……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但事态一旦失控，便无人管真与假了。
军队开始打败仗了。
守卫边疆的褚宵练将军带着一支军队投向青州了。
青州也出兵了。
……
元国后宫也是一片惨淡。
无论是后侍还是宫男内侍，个个人心浮动，有些已经开始偷偷清点家底准备跑路了。
“表哥准备怎么办？”悦贵君周七月单手支着下巴，娇美的面容上显出几分愁色，“怎么就突然乱成这个样子了。”
陆行云道：“静观其变。倒是你，若局势不对，迅速离开皇宫回周府，姨母能护住你的。”
周七月认真点头：“我记得了。”
.
时局变化无常，京城尚未陷落，后宫就再度出了事端。
楚明玉与孟霆再起争执，这次，孟霆甚至说出了“你只是一个见不得人的窃国贼”这种忤逆不敬之词。
楚明玉怒不可遏，起旨废后，孟霆被贬至冷宫。
后宫本就人心惶惶，被这疾风骤雨一打，犹如无根之草，愈发无所依了。
只有陆行云去冷宫看了孟霆。
孟霆说：“若我知楚明玉是这种人，我宁愿死，也不嫁她。”
他的眼睛红红的，但却很固执地不肯落泪，把嘴唇咬的发白。
陆行云沉默片刻，道：“不要寻短见，还有机会。”
长安二年，冬，大雪纷飞。
有义士潜入皇宫，刺杀皇帝，成。
很多人都不知道的是，楚明玉在雪地里跑了很远，胸口的血不断滴落，宛若绽了一地血色的梅花。
“救救朕……”楚明玉无力倒地。
绝望间，她看到有人提着一盏宫灯慢慢靠近。
她欣喜抬头：“救救……朕……凤后……”
陆行云顿住脚步，俯视这位濒临死亡的皇帝：“怎么就沦落到这种地步了。”
旋即，视若无睹地从她身边走过。
陆行云的身影逐渐远去，慢慢消失在这个寒冷的雪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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