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的温馨热闹。
晚饭过后，一家人忙活起今日逮到的海货。
海鱼开膛破肚，内脏挖出来，清洗干净血水，往肚子塞点盐，表面也抹上一些，然后放罐子里腌制，腌制后的鱼水分被吸干，再拿到外边晾晒即可。
很快，满院子鱼腥味。
这个味道对于世代生活在海边的童家人来说不足为惧，他们面不改色，有条不紊做好每道工序。
同是海底生物的初宝就更没什么感觉，她蹲在一边观看，学着童老太抓一把盐抹在鱼的肚皮上，滑腻带着沙砾的触感传来，她觉着新奇，玩了好半天。
小孩子玩心重，童老太由她去，见瓦罐的盐不多了，她道：“没盐了，明儿多买些回来，咸鱼耐放，做多点无妨。”
“成，明日正好要去镇上，”童老头杀鱼的动作没停，“罐子瞧着也不够，得拉板车去镇上买些回来。”
童老大：“我出海回来后去买，罐子分量不轻，爹就别去了。”
“也好，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
童老头有自知之明，没跟大儿子抢活。
赶在天黑前忙完，收拾干净院子，闲不住的童老太去后院菜地捯饬。
“当家的，我去楚娘子家看一眼，他们刚回村许会不习惯。”朱氏带两条鱼，打算去楚家看看，她跟楚娘子有些渊源。
“去吧，别整太晚。”刚把水缸挑满的童老大应道。
屋内听见动静的童俊大步走出来，“我跟娘一块儿去，许久不见楚婶了。”
懒懒散散躺摇椅上摇晃的初宝一骨碌滚下地，奔过去牵童俊的手，善解人意道：“我领俊哥哥走，不怕摔。”
她是不会承认想去玩的。
“真乖，日后初宝多领哥哥去村子走动，他窝在家里都要发霉了。”朱氏站院门口等，待他们走近一齐出门。
“发霉是什么哇？”
初宝睁大眼睛，一脸的求知欲。
“呃……”朱氏思索片刻，找到一个相近的形容词，“就是坏了的意思。”
初宝点点头，捏捏童俊白皙修长的指节，认真说：“俊哥哥每日要出来溜达，可不能坏了。”
听着这道软软的稚嫩嗓音，童俊在脑海幻想出她的模样。
一个胖乎乎圆滚滚小人仰着脑袋，露出可爱的酒窝，一脸认真的叮嘱自己。
想到这，童俊展露笑颜，“那初宝带我出来好不好啊？”
“可以哇，等我摆摊挣钱回来，就带哥哥出门遛弯。”
初宝要挣好多小钱钱，买好多美味吃食，穿好多漂亮衣裳。
小人似乎忘了她是个小混子，只会在摊子边边玩耍，根本没帮忙。
“好，哥哥在家等初宝回来。”
“是这了吧，听村民说他们搬回老房子了。”
说话间，三人来到一处破败院门前，斑驳的木门摇摇欲坠，朱氏都怕轻轻一推就垮掉。
“谁啊？”
一道细小女声从里边响起，不多会儿院门被打开。
瞧见来人，初宝眼睛一亮，松开童俊的手上前，“漂亮姐姐你好哇，你长的好好看呀。”
楚白柔低头，跟她对上视线，正要同小姑娘打招呼，便听见跟前有些眼熟的妇人道：“你是白柔吧，都长成大姑娘了！”
朱氏把两条大肥鱼递过去，“这是你大山叔他们今儿打的，熬汤好喝。”
终于将她认出来的楚白柔收下礼，客气的迎他们进屋，“朱婶子是来看我娘的吧，她在里屋做绣活呢。”
“大黑天的还做绣活呢？”朱氏惊奇，“可别把眼睛熬坏了。”
楚白柔无奈道：“她什么性子婶子也知道，劝也劝不住，我哥在家还好，能听一耳朵，不在的话谁来也劝不住。”
“我去劝劝，做绣活本就费眼睛，黑天点灯坐底下做更废，眼睛熬坏了可不得了。”
朱氏火急火燎冲进亮灯的茅草屋。
看不见什么滋味她能从儿子那感受的到，朱氏不想昔日拉过她一把的楚娘子熬坏眼睛。
初宝亦步亦趋跟上，连童俊都顾不上，早将不久前的承诺抛之脑后。
小孩子就是这般健忘。
陌生的地方走起来困难重重，童俊小心翼翼下脚，伸手胡乱摸索。
碍于男女大防，楚白柔没过去搀扶，“俊哥别动，我去喊我哥来。”
“多谢。”
童俊迈出去的脚顿住，静静站原地等待。
几个呼吸间，他感受到手上传来温热的触感，童俊喊了声：“白云？”
“是我。”
低沉嗓音入耳，楚白云牵他进屋坐好，抓一把刺泡塞到童俊手心，“这个时节正适合吃刺泡，熟透了。”
童俊浅尝一口：“嗯，前几日我爷进山摘到许多，同这个一样好吃。”
“好吃就多吃些，白云白柔摘了半背篓，打算送些过去呢，正好你们来，回去时带上。”
楚娘子脚边放有针线篮，上边搭着一块没完成的绣帕。
坐她左侧的朱氏没同她客气，“那感情好，颜色瞧着要深些，个头也大，吃进嘴里酸酸甜甜，辰辰和初宝应当喜欢。”
特意挨坐一篮子刺泡的初宝已经吃上了，边吃边疯狂点头，含糊不清，“好……刺。”
腮帮子像小仓鼠屯粮，塞的满满当当，一鼓一鼓慢慢咀嚼，看的众人心都萌化了。
朱氏拉过凳子，带着人拉到跟前，“少吃点，晚食刚填饱肚子，睡觉该难受了。”
“朱婶婶放心，就吃亿点点！”
初宝紧紧捧一把刺泡，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她。
这谁能顶得住，朱氏吧唧一口亲上软乎乎的饱满额头，伸手点点精巧鼻头，“小馋猫。”
楚娘子看的低笑出声：“还是小娃有意思，白柔小时也是这般，长大后变了个样子，不似从前黏人了。”
楚白柔嗔怪：“是娘说不喜我粘人的，这会儿就成了我的不是？”
“还不是因为你小时太黏了，哪里有解手都要跟着的？”
楚娘子长相温婉，出口的话温温柔柔，不似农家妇人野蛮，也不小家子气。
目光一直追随的朱氏自惭形秽，摸摸自己布满茧子的手和粗糙蜡黄的脸，频频在心里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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